反正这魔修身上也没有魔气,混在他们之中简直毫无存在感,何况连衡清君都没说什麽。
一个天大的危机就这麽风平浪静地化解,冠礼毫无阻碍地继续推进下去。
贺拂耽感到师尊正在为自己束发。
木篦轻柔地梳理着每根发丝,发带将拢聚在头顶的发包扎紧,动作轻柔,仿佛指间穿过的每一根青丝都是易碎的琉璃。
贺拂耽一点没被扯痛,心中不由惊奇,想不到师尊那双看似只会执剑的手,竟也能做这麽细微的事情。
他听见衡清君低低诵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
紫冠端端正正戴在头上,两侧的燕翎被再次清洁整理,燕羽整齐而柔顺。
“剑道天威,南溟北极。”
漆黑剑匣纹章片片,匣中细剑却素白透亮,色如霜雪,质若琉璃。贺拂耽情不自禁抚上剑身,雪白剑尖立刻轻颤,阵阵低吟,像是在同他示好。
“弃尔幼志,顺尔成德。”
衡清君捏住贺拂耽的手指,带着他一同缓缓抚过剑口。指尖皮肤感受到凹凸不平的触感,移开後发现原本光滑的剑口处多了两个篆字。
清规。
贺拂耽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
修士冠礼上赐字一环节,实际上是给剑赐字。剑修的剑就是道,所以大多是自己寻找或是锻造,取字也大多由自己亲自来。
只有贺拂耽因为体弱多病,全由衡清君给他包圆。
清规,清明规序。
贺拂耽心中轻笑,显然衡清君对他的寄望不高,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冠礼的最後一步是敬酒。
贺拂耽接过衡清君递上来的酒杯,刚喝一口便顿住。他揶揄笑看师尊一眼,将杯中香茶一饮而尽,回身朝殿下宾客参拜。
冠上燕羽和宝石在窗外霜雪的反射下流光溢彩,却丝毫不能喧宾夺主,因为冠下是一张清华朗润丶烨然若神的脸。
好一会儿殿下才有人低声叹道:“会弁如星,明明如月啊。”
冠礼告一段落,接下来便是寿宴。
寿宴开始之前先唱礼单,赠礼如流水一般擡上来。
贺拂耽已经回到座位上。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男主。
这个男主简直一看就是个魔修。卷发,红瞳,毛皮大氅油亮顺滑,深V领口一直向下露出小半腹肌,麦色的皮肤上游走着金色纹身。五官有一点异域感,眼睛狭长上挑,眼角生来带翘,即使面无表情,也像带着三分微笑。
但眉压眼让这三分笑意显得刻薄冷淡,猝然看来时总让人心中一惊。
偷看被抓包,贺拂耽不好意思地朝他一笑,在系统的指示下主动攀谈。
“自丶自古正魔不两立,独孤兄为何孤身前来?”
“刚刚不还唤我明河吗?怎麽不叫了?”
“……”
独孤明河似笑非笑。
他出身魔界,魔族对待情爱格外开放,男子之间结为道侣的事他也见过不少。甚至因为一张俊俏脸蛋,他也时常遇到同性示好。
魔族示爱手段粗暴,独孤明河比他们还粗暴,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暴揍一顿,保管让他们听见他名字就噩梦三天。
像贺拂耽这般,心中倾慕丶开口却先引为知己兄弟的,倒还是第一次遇到。
而现在,这个分明五官勾人的妖精束好发冠,又变得像个淡泊文雅的正道修士了。
独孤明河视线在他耳垂上的那颗红痣上停顿片刻。
他有些新奇,存心逗弄:“自古正魔不两立,我倒是不知,我何时有你这样一位情深义重的好兄弟了?”
贺拂耽看着身侧人那张唯恐天下不乱的笑脸,默默移开视线。
“来者是客。”
“你认真的?我可是来找你师尊决斗的。”
贺拂耽无语:“独孤兄无魔气傍身,如何能与师尊决斗?”
独孤明河伸手抚上长枪:“若我另有奇谋呢?就不怕你师尊阴沟里翻船?”
换做旁人,男主这样说,贺拂耽肯定会信。
但衡清君是谁?
那可是连幽冥鬼界都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存在,阎王都得给他三分面子。即使剧本也要在师尊飞升之後才安排男主出场。
强大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
“独孤兄难道没听说过一力降十会?”
“你对你师尊倒是很有孝心嘛。”独孤明河哈哈笑道,“骆衡清不算个东西,你还是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