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平逢秘境外。
一衆天机宗修士都已经被遣散,只剩下天机宗主怀会子还留守在此,闭眼打坐。
在他身旁的人是空清道长,正焦虑得团团转,胡子眉毛都薅下来一大把。
突然他停下脚步:“嘿,你们听,里面是不是没动静了?雷声停了?”
怀会子掐指一算,随後点头:“雷劫已散。”
“天道现在让你看卦象了?可能算出是谁在渡劫?拂耽还是那条烛龙?”
“仍算不出。”
“算不出就对了!”赵空清抚掌大笑,“这天下间只有烛龙的命数会算不出,此间渡劫者定然是那条烛龙!”
他转头看向另一侧静坐的人,“师弟,你现在可放心了?”
那人闻言猝然擡头往来,眸中霜痕已经浓烈得几乎满溢。
他身旁的水汽也格外浓重,静止悬浮着。贴近身体的那层水雾已经凝结成冰霜,覆在苍白的衣衫和皮肤上,看起来几乎不像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座冰雕。
这具雕像的脸,一侧已经因为寒冷彻骨显得微微透明,另一侧却横生一道巨大的裂痕,就像是被最灼热的火焰所燎伤,冰层开裂,露出其下森森白骨。
陡然看来时,狠厉如同恶鬼。
“捆仙索,百年前讨伐兵解邪仙便已经毁坏。我竟不知师兄何时修好,还敢用在我身上。”
赵空清理直气壮:“若不用捆仙索,我也不知师弟修为进步这般神速,已有仙人实力却拖延雷劫不肯飞升。雷劫越拖威势便越大,你说你聪明一世,怎麽到了这种关键时候却如此糊涂?”
衡清君不答,只是阴郁地看着他。
几息之後,赵空清干咳一声丶移开视线。
无论多少次看到师弟这张极怒时候的脸,他都会心生畏惧。师弟是世间至坚至寒之冰,能将这样一块冰灼伤丶并且二十年都不曾稍微愈合,又该是一种何等可怕的力量?
“师弟啊,不是我拦着你不让你去救拂耽。他是我多年老友的亲孙子,宗谱上还是我这一脉的亲弟子,若不是你当年硬抢了去,他现在应当还像刚来时那样叫我师尊,叫你师叔。我对耽儿的关心担忧一点也不比师弟你少,只是师弟你关心则乱啊!”
赵空清痛心疾首,“你自己看看你头顶上!劫云都快半成形了!你要真进平逢秘境,恐怕还没找到拂耽,就会被那魔头的天雷牵动你自己的劫云!”
“到时候天雷劈一个也是劈,劈两个也是劈。运气好你从此身死道消万事不管,运气不好你飞升成仙,那就只能在上界眼睁睁看着拂耽夭亡,白发人送黑发人,从此孤苦一生了!”
“何况……”
他喘了口气,“我看拂耽也未必愿意让你前去。就问一方雪界可有唤你?”
衡清君沉默,脸色愈发苍白透明。
赵空清不忍,转而看向怀会子:“为安我师弟的心,就请长老再为拂耽算一卦吧。”
怀会子十根指头掐来掐去,然後拿出罗盘,最後拿出龟甲。一通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下来,方才睁开双眼,高深莫测地说:
“老朽算出你家小弟子……前世是根木头。”
赵空清嘴角一抽,开始撸袖子。
“去你丫的天机宗,看我师弟被绑着,觉得我揍不了你!?还说我们玄度宗溺爱小辈,我看你们天机宗才是真的同气连枝!你这老匹夫,脸都不要了也得证明你小孙子十卦只有九失是吧!?”
拳头即将落在怀会子那张枯木一样的脸上时,狗洞里突然传来一声动静。
赵空清立即转头看去,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後,终于松一口气。他朝衡清君走去,替他解开身上的锁链,笑道:
“是拂耽回来了。我就说吧,冤有头债有主,那是独孤明河的雷劫,天道不会对拂耽下手的。”
衡清君不错眼地盯着洞口,眸中沉沉:
“我不信天道。”
不信天道会真的在大道四九之外留出一条逃遁超脱之路,不信它会动心留情,真的那样严苛地恪守规则,不错杀一人。
他只信他自己。
洞内接连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洞口沙石簌簌落下,很快,一只玉白清俊的手探了出来。手背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燕尾青的袖口也浸满暗沉红痕,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衡清君瞳孔一缩,赫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