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师尊不愿意承认爱……那便当做它确实不存在吧。”
他站起身,额间水蓝剑纹一闪,手中立刻出现一柄长剑。
剑尖没有继续刺进面前人的胸膛,而是“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我不要再爱师尊了,也不要再看见师尊。”
清规淮序双剑远离主人,同时发出悲切的嘶鸣。
贺拂耽在这声声剑鸣中拔下头上紫色的玉簪。
满头长发如瀑垂落,玉簪落地,跌成碎片。
“师尊从前给我的一切,我全都不要了。”
他渐渐向後退去,一面解开腰间同色的系带,燕尾青的广袖长袍委地,露出内里黑色的衣衫。
他仍旧在微笑:
“从今以後,我与师尊,恩断义绝。”
颈间玉珠也被一把拽下,握在手心,渐渐爬满霜色,是那一半的杀戮道意。
然後轻轻松手,玉珠落地,骨碌碌滚向远方。
他慢慢後退,继续道;
“动如参商,永不相见。”
最後一个字落下,便已经退至殿门边。
隔着暖玉大殿,骆衡清与门边人遥遥相望,有限的空间在对方这样冷淡的视线下,竟然遥远得仿若终生不可触及。
这是阿拂第一次穿黑衣。
纯黑的薄衫穿在他身上,竟然这样肃穆,仿若在为某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守孝。
重孝之下再没有别的颜色以作装饰,黑发黑瞳,连嘴唇也因为病弱而浅淡。偏偏头上一双龙角鲜红如血,繁密如树,趁得眉眼更加妖异艳丽。
美得悲伤丶哀戚丶却毫不安分,甚至略显凌厉,极致艳色能深深刺痛旁观者眼睛。
在那一刻,骆衡清指尖无力地微动一下。
傀儡丶符箓丶禁制,有太多办法可以留下这个人。可在这样极端的美色面前,一切手段都显得徒劳,注定这样的美丽将永不停驻。
贺拂耽最後看了殿前人一眼,随後转身。
在擡步将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脚腕处却传来阻拦的力道。
是骆衡清。
一向高高在上的人终于矮下身子,踉跄跪地伏在他脚踝,握住他的脚踝,心口溢出大片血液染红了一袭白衣。
“别走,阿拂。”
他软了声音,擡头看向面前人的那双眼睛黑气全消,寒霜凝结几欲化成水汽。只剩无限恐惧,和恐惧之下小心翼翼的乞求。
“我救他。我自己动手。只要阿拂留下来……”
“我爱你,阿拂。”
*
返魂香烟雾缭绕,浓烈的芳香中混杂着草药的苦涩。
贺拂耽捧着药碗,坐在床前,一勺一勺喂着床上的人。
三日闭关,房门打开之後,走出的那个人比此刻面前人脸色还要苍白。却依然勉强维持着从前战无不胜丶坚如磐石的模样,不紧不慢道一声“成了”。
直到贺拂耽奔进房中,将那朵修补好的魂魄端详一番後,才倏忽晕倒。
又抿下一口,骆衡清注视着面前人,低声道:
“太苦了。”
“……”
贺拂耽索性放下汤匙,笑道,“其实我觉得,师尊自己一口干了会不那麽苦。就算我年少时喝药,也不曾这样娇气。师尊还要不如当年的我吗?”
骆衡清却不答,仍旧专注地看着面前人。
“想吃蜜饯。”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