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摆被轻轻扯了一下。
复眼无需转动,视野就已经囊括脚边那人,但骄虫还是低下头去。
贺拂耽期盼地问:“神君说魂丝缺失不会影响神志,是否等明河清醒过来,一切都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骄虫摇头:“毕竟损伤了神魂,何况幽精与心脉相连。若与携带魂丝之人一刻不离,那便无碍,若分离太远……”
它没有再说下去,但贺拂耽已经明白了——
魂体分离的感觉,没有人比他更明白。
“若分隔太远,魂体不合,他会时时疼痛,对吗?”
说话时语气落寞苦涩,似乎已经全然将这个意外怪在自己身上。
骄虫不忍:“返魂香可以镇痛。”
“聊胜于无而已。”
贺拂耽低头看着缠绕在手腕上的红色魂丝。火焰一般的颜色,即使一颗水滴“啪嗒”落在上面,也完全不影响那火苗红艳艳的雀跃。
他反手用袖子擦了下眼睛,鼻音浓重,“若不是我学艺不精,也不会害明河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明明天雷都挺过来了。”
“娘子,别哭了。”
贺拂耽听见那两个字就悲从中来。
“明河,你都傻成这样了就别说话了。”
“你才傻,小傻蛟。”
这句话带着熟稔的轻松笑意,听上去一点也不傻。
贺拂耽擦眼泪的手一顿,从袖子里擡起头,眼睛红彤彤地朝声音来处看去。
“明河?”
他试探着,惊喜道,“你又变聪明了!”
“怎麽?叫你娘子就是笨蛋?”
“你都傻得连这两个字都能乱喊,还不是笨蛋吗?”
贺拂耽终于开心了,跪坐起来,在面前人身上到处翻看。一会儿撩开袖口查看经脉伤势,一会儿搭手探出灵气检查识海。
独孤明河任由他摆弄,安静地笑看着他。
被注释的人一直低着头专心地做自己的事情,所以也就不曾发觉这一抹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是如此复杂——
那是全然安稳的丶坚定的爱意,既有历经生死看破世事的释然,却又有孤注一掷势在必得的执拗。
检查完毕,确定男主除了缺少一缕魂丝之外再无生命之忧後,贺拂耽起身,催促道:
“明河,我们得赶紧回去。现在是辰时,师尊一定已经发现我不在帐中,肯定正担心得四处找我。”
听见某两个讨人厌的字眼,独孤明河从那安定的丶温暖的爱意中回神。
他飞快地冷笑一下,下一瞬就装得可怜无辜:“可我疼。”
贺拂耽警觉:“哪里疼?”已经检查过没有什麽重伤了呀?
“浑身都疼。你看——”
独孤明河伸手,手背上赫然一道血口。虽是雷劫划破的,但比起之前电光在血肉里肆虐,现在只是一道普通的皮肉伤罢了。并且还因为同命契,正在逐渐好转。
可他此刻很是理直气壮地赖在地上就是不肯起来。
“疼死了,疼得我一步都走不动。”
“……”
贺拂耽在质疑和猜忌之间选择了相信。
虽说身为勇敢无畏的男主应当天不怕地不怕,但明河在望舒宫的时候就很怕疼。而且,明河不仅怕疼,还怕鬼呢。
贺拂耽决定给怕鬼的男主一点耐心。
“好吧。”他松口道,“最多一刻钟。一刻钟後,你若还是疼得走不了,我可就要把你背回去了。”
独孤明河心中想着巴心不得,嘴上却听话地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