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榻边,小几上残局还未解出,黑白双方互相厮杀,难分胜负。他落下一子,四颗黑子围成杀阵,中间一颗白子断气而亡。
他伸手将那颗白子拈出,丢回棋罐。
云子碰撞的声音响起,在这个静谧洁白的雪夜听来,如此心惊肉跳。
“我的确很喜欢小白,小白受伤,我也很难过。但是为了胜利,必要的牺牲是不可或缺的。”
他预料到小白会成为师尊与明河斗争的牺牲品,也预料到小白会因此受伤,他甚至故意激怒他们走向这个选择——
他需要真切的痛苦让自己生出心魔。
他做了万全的准备来保住小白的命,却不曾想到明河下杀手,而是选择这样的方式伤害小白。
但一切都不再有反悔的馀地,尽管再怎麽伤心自责,也只能将计就计,继续将这出戏演下去。
贺拂耽闭眼,平复下心绪。
他喃喃重复着“胜利”与“牺牲”,像是不知道这句话的含义有多麽残忍一样,回头朝身後人微笑。
“何况,小白心甘情愿。”
良久,骆衡清才道:
“阿拂是想说,你在利用我?”
“是。”
“也在利用那只畜生?”
“是。”
“……所以,我们都只是你的棋子?”
“是。”
“阿拂……”
无数疑问凝结在舌尖——
为什麽要这样做?为什麽将可怕的真相埋藏于心?为什麽明知是一场算计却依然义无反顾地接受?
但最後出口的,却只是一句万分苦涩的:
“阿拂不曾爱过我,也不曾爱过独孤明河……和那只畜生吗?”
贺拂耽微微歪头,像是有些疑惑,轻轻一笑:
“我以为师尊会问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这不重要。”骆衡清喃喃。
他看着面前的人,洁白单薄的寝衣长长曳地,袍摆在玉砖上堆出层层叠叠的纹路,在月色下就像一朵轻巧的云。
他想要走过去将这朵云揽进怀里,又怕来自凡尘的温热将他融化。
但云却自己落入了他的怀里,很轻很轻的分量。发丝和衣服柔软,却带着雪夜的冰凉,真的就像一朵云。
就像小时候生病撒娇着不想起床一样,赖在他怀里,擡眼格外乖巧又格外期待地望着他,问:
“可这对我很重要。九重天上,有我想要的东西。师尊不愿帮我吗?”
骆衡清无比心痛地看着面前人。
那个问题被如此轻巧地掠过,就像是答案显而易见,所以主人懒得回答。
爱恨无关紧要,他们的性命也只在一念之间。只有心魔誓丶九重天丶天道轮回……这些陌生的词汇从面前人口中吐出,让这张脸也变得陌生。
或许面前人真的就是九重天上的云朵,云气千变万化,他从不真的认识过他的阿拂。
骆衡清怔怔看着面前人,像是因为心痛和窒息导致他的神智也发生错乱,过往的记忆混乱不堪,眼前整个世界也变得光怪陆离。
他不知道他是来到了可怖的现实,还是又一头扎进了新的谎言。
“你想要我的命麽,阿拂?你想让他夺舍我,还是让我夺舍他?”
“九重天外有什麽?是让我与他就此融合,还是彻底消失?”
“不重要了……”
他闭眼,埋首进怀中人颈间,在浓郁的返魂香中听着他们的心跳。
“我做你的棋子。”
“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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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偷偷冒头[捂脸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