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姜潮烦躁地来回踱步,犹豫了半天,还是推开门。房门外,一个脸色惨白的血族看着他歪了歪头,口器在嘴唇间蠕动了一下。姜潮一阵寒意,啪地关上门。
他气冲冲地坐回床上,一把将床头柜上的水果盘扫在地上。随着清脆的哗啦声,一只苹果咕噜噜地在脚边滚过。
三天前,尸横遍野的书店里,姜潮看着虎视眈眈的返魂尸,顾不得手掌被划破的疼痛,紧紧握住了一块磨尖的铁片。
当其中一个血族靠近时,他用铁片割开了对方的脖子,可是这样的伤口对于一个血族来说并不致命,对方摇摇晃晃地倒下,片刻後捂着一直喷涌线虫的伤口站了起来。
他歪了歪头,似乎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姜潮,只是他的眼神没有正常人的温度,更像是在打量从哪个部位下口更加适宜。
大片血族朝着姜潮围拢过来,姜潮握紧铁片,因为用力,手背上泛着青筋。他的身体伤痕累累,腿部骨折,未及时治疗的伤口导致肺部严重感染,就算不被吸血而死,也会因为严重的後遗症病死——因此,他做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
那些血族的步伐一顿,将他围成一个圈,却没有吸他的血,他们似乎在等待什麽。
姜潮喘着粗气,汗水从额角滑落,流进眼睛里。头顶的灯光有短暂的闪烁,一道黑影闪电般从门外滑进来。
黑色的披风卷动,露出包裹在其中的高大身影,血祖终于不是以附身投影的形式出现,他直直站在灯光下,挺拔庄严如同神祇。顶着那张波利瓦的阴郁脸,猩红的眼睛在昏暗的天光下却显得危险而充满压迫感。
姜潮很难从“血祖”的脸上看见情绪波动,但是他的眼睛,暗红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可见如狼一样贪婪的光,随後他突然闪现至姜潮身边。
猛地投下一片阴影让姜潮身体一寒,他无助地喘息了一下,用胳膊肘撑起自己,努力要朝远处挪动,但是只是徒劳,被压住的右腿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血祖居高临下,伸出枯枝一样的长着长长指甲的手,那手似慢非慢,轻轻落在姜潮脑袋上,灼热,光滑,表面如加热後的石膏,并不是血肉之躯充满弹性的触感,而是一种奇异的坚韧。
昆兰的皮肤也是这样的触感,但是触摸起来,从来没有让人如此不舒服,好像身体爬满蚂蚁一样。
姜潮的恐惧几乎满溢而出,他本能地要发抖——然而他不敢发抖,因为血祖的手掌就落在他的头顶,指甲落在头皮上,轻轻的,几乎没有用力,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似乎微微一动就要抓破他的头皮,掏出脑浆。
血祖饶有兴趣地打量姜潮的脸,尤其在他湖绿色的眼睛上流连,目光所及之处,姜潮感觉到像蛇类一样冰冷的视线。
“perfect。”血祖的眼睛闪过邪异的红光。
一阵难以形容的恐惧感直击心头,他要攻击自己了!
姜潮几乎毫不犹豫,用力将铁片扎进了自己的咽喉。
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他咬紧牙关,将铁片插得更深,甚至用力横拉出一个巨大的豁口。
他必须得死,在被转化之前。
因为他的记忆存储了《血族》的剧情,一旦被转化,血祖就能获得他全部记忆,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姜潮嘴里涌出血沫,铁片插得很深,每次呼吸都让他无法忍受,可是因为本能,他的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努力要吸取氧气。
血祖能感觉到姜潮的焦虑和惊恐,可是他不动声色,享受弱小猎物的战栗。甚至翕动那只剩孔洞的鼻子,陶醉地轻嗅那充满恐惧的铁锈味。
姜潮动弹不得,混沌的大脑无法正常思考,只知道用力握紧那块铁片,随时准备着再给自己一下。可是很快他就失去对胳膊的控制,因此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继续握着它了。
他快要死了。
真的快要死了。
如果死後,他还会像上一次那样,莫名其妙回到那个废弃的别墅里吗?
当姜潮的脉搏逐渐停止时,他能感觉到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毫无阻碍地飘起,飞过天花板,飞过大气层,来到一个纯白的异度空间。
四面是流动的绚丽光带,脚下是缓慢旋转的星云,头顶是不断坍塌又重建的一个个光球。
这瑰丽又诡秘的一幕吸引了姜潮全部目光,他恍恍惚惚地注视着两个纠缠旋转的双子星许久,才恍然自己已经死去,连忙去摸脖子。
光滑的。
原来真的像狂想者所说,死後的世界没有疾病没有痛苦,生前耳聋者死後能听见,生前目盲者会重新拥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