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尔耸耸肩:“我可不会动手,一切交由你自己决定。”
“你到底是谁?”姜潮忍不住问。
“嗯,我有很多名字,□□丶伟大的野兽丶黑魔法师……”男人摸了摸下巴,一笑,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但是我想想,对了,我是克劳利!”
他说完,带着愚弄衆人的快感,大笑离去。只留下两人,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你相信他吗?”昆兰问。克劳利每次出现,看似帮助,却把姜潮带到了必死的道路,这难道不可怕吗?昆兰不信任他,他嘴角的讥笑,话语里若有若无的引诱,让昆兰下意识觉得他不怀好意。
“我没有损失。”姜潮回答。
世界毁灭,姜潮会死;复活米迦勒,姜潮会死。克劳利看似将选择权交给姜潮,其实这是一个必死局,不论哪种选项,姜潮都要死。
他扭头深深地凝视昆兰,好像要将他的面容镌刻在脑子里:“遇见你,我很开心。”
很讽刺,有一天,这样怕死的人竟然会紧锣密鼓地准备自杀,生怕死得慢了,赶不上世界毁灭的速度。
他被核弹正面炸伤,本来就虚弱,克劳利没有刻意为他治疗。他将骨刀刺入肚腹,流血满地,很快迎来了第五次死亡。
然後他从教堂的塔尖朝下跳,摔得台阶上全是血,没死掉就爬上去再跳,这是第六次死亡。
半血褪去了所有傲慢冷酷的锋芒,温柔地抱着姜潮,直到尸体冷却,一次又一次。
“抱抱我吧。”姜潮犹豫了一下,仰起脸对昆兰低声请求。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後一分钟,很快姜潮就不存在了。
此时的姜潮已经同加西亚大不一样,可能是越来越像米迦勒。第一眼觉得极美,震撼人心丶超乎人类的美,可是再想细看却觉得蒙着层纱,无法看清。闭上眼睛回忆,也无法忆起具体细节。
米迦勒回来了,他的姜潮就要消失了。
昆兰手上还沾着上一个姜潮死前的血,他蠕动嘴唇,想说什麽,又不知道该说什麽。言语太过苍白,无法表达他此时的心情。他只能低头,用嘴唇轻轻蹭了蹭姜潮的嘴唇,蜻蜓点水,一沾即分,克制又怜惜。
头顶是破了一个大洞的天空,脚边躺着刚刚死去的姜潮的尸体,鞋底都是黏糊糊的血肉。
“不要难过。”姜潮的声音缥缈又空灵,“从此日月是我,山河是我,我没有死,只是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你想念我,就擡头看看月亮……”
他说不下去了。
告白草草结束,姜潮进行最後一次自我毁灭,将一把短匕首插进心脏。可是他实在害怕,手一直在抖动,尝试了好几次,都无法顺利完成。
“帮帮我吧。”他苦笑着将匕首递给昆兰。
这是一件很残忍的事,逼一个人杀死自己所爱之人。
昆兰像一座雕像,沉默了许久,终于颤抖着手接过匕首。
他身经百战,又准又稳,一下子就刺中姜潮的心脏。姜潮像触电一样抖动了一下,竟然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匕首,阻止刀刃推进,锋利的匕首差点将他的手指割断。
昆兰既诧异又痛,好像这一刀刺进了自己胸口。他没有办法继续,没有一点办法。
而姜潮在反应过来後,抓住他的手,一点点将匕首推进去。
昆兰整个人已经恍惚了,听不见看不见,麻木地机械地将匕首插到底。他脑海里闪回一幅画面,是曾经他和姜潮面对面坐着,他怕自己失控伤害姜潮,叮嘱他:
“想杀我,就往心口刺。”
姜潮一脸严肃,也回答:“想杀我,也往心口刺。”
过去打出的子弹,在今天正中眉心。
姜潮的尸体完全冷却了,这一次半空中没有新的身体凝聚出。世界空空荡荡的,昆兰刚刚长出来的右眼针扎的痛,流淌出许多泪一样的血。
他慌忙去翻姜潮装着银土的盒子,里面空空荡荡,银土不见了,胖乎乎的小蜜蜂不见了,只剩一枚戒指。
昆兰小心翼翼拿起,凑到眼前,戒指的内圈刻着小小的“姜”。他看了又看,像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突然控制不住癫狂地大笑。
因为他脑海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或许没有米迦勒,从来都没有。所谓米迦勒的躯壳只是恶魔克劳利无聊时随口编造的谎言。戏言成了救命稻草,被姜潮死死抓住,促使他在极致痛苦中遭受许久折磨,怀揣着救世的希望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