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加西亚不太好,已经失去意识,每次呼吸胸口都剧烈起伏一下,看样子就知道他很痛苦。
“他到极限了。”凯瑟琳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动作充满怜爱和同情。
同是癌症,几天前莎拉才在痛苦和悔恨中断气,这麽快就要轮到加西亚了吗?
玛丽安看见病患露出被子的苍白的手臂,上面遍布紫色的淤斑和凹凸不平的旧伤疤。不需要精密仪器检查,只稍稍看看他发黑的血管就知道他的器官衰竭得厉害。
“你们都是病人,去休息吧,我和昆兰守着他就行了。”费特叹息。
玛丽安不动,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对不起。”
“什麽?”费特疑惑。
“……对不起。”玛丽安的肩膀紧绷。
费特意识到不对劲,後退了一步:“你干了什麽?”
玛丽安沉默,胸口起伏,似乎在做激烈的心理活动:“对不起……我以为……所以我在汤里放了花生的粉末。”
昆兰猛地一转头,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目光直直戳在玛丽安身上,把她看得浑身僵硬。
费特还没弄懂怎麽回事:“……谁能解释一下,什麽花生?”
托尼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玛丽安,“也就是说,加西亚持续发热是因为它?”
玛丽安脸色比加西亚还要苍白,她曾经是加西亚的主治医生,看过病例,知道他对花生过敏。于是玛丽安将一颗花生糖磨碎,放在他的早餐里,让加西亚一直发烧丶喉头肿胀,以此为借口离开这栋房子。没想到的是,加西亚的身体太差了,竟然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连器官都开始衰竭。
“你……”费特懂了,气得直喘气,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平复内心的破坏欲,终于还是一脚踢翻了一把凳子。
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他可以接受加西亚不幸病死,却不能接受他是因为玛丽安的花生而死,尤其是……他已经把玛丽安当做是朋友,当做自己人。一下子遭受失去朋友和被朋友背叛的双重煎熬。
“为什麽要这麽做?”他咬牙,很想抓住玛丽安的肩膀摇一摇,可是看见玛丽安淡蓝色的恐惧双眼,又有些不忍心。
玛丽安仰着脸,眼睛通红,嘴唇却惨白:“我被吓坏了……因为警察说你们杀了很多人……我担心你们会杀我和黛丽灭口,所以……对不起……”
她从来不说谎,即使知道有些话会激怒对方。
费特他们的闯入打破了玛丽安平静的生活,电视上轮流播出的新闻更是让不安和恐惧到达顶点。
虽然她在费特他们身上感觉不到恶意,保险起见,依旧选择逃走。
她故意引发病患的疾病,换取自己的逃生机会,已经违反了职业道德。如果加西亚是坏人,那她还有理由说服自己的良心,让自己好受点,可是从今晚的袭击中,玛丽安现在已经猜到警察说的都是假话。
她,误杀了一个好人,一个未成年人。光是想一想,就让玛丽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我害了加西亚……对不——”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昆兰的刀划破空气,掀起一阵凉风,抵在她的脖子上。几根断发在空气中浮动了一下,缓缓落下,一起落下的还有几滴血珠。
“你觉得对不起,那就去死。”昆兰冷冷地说。
玛丽安脸上血色尽退,僵在原地不能动弹,一直以来都显得寡言温和的昆兰一旦发怒,眼神比尖刀还冷酷。
“都冷静一点!”费特大惊,不明白事情怎麽会发展成这样。
昆兰黑色的瞳孔收缩成一道细线,昭示他满腔的怒火:“你要袒护她?”
费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站在原地既不让开也不说话。
“不要吵了!”托尼突然开口,指了指病床:“加西亚!他醒了!”
加西亚果然睁开了眼睛,湖绿色的眼睛再不像午後的湖泊,而是又黯淡又浑浊,好一会儿才聚焦。
他张了张爆皮的嘴唇,极其小声地说着什麽。
昆兰连忙俯身,将耳朵伸到他面前。断断续续的气流拂过他的耳际,像鸽子扇动翅膀。
“……教授……眼睛啊……”他定定地直视虚空,好一会儿,开始说胡话,“妈妈……我回家……妈妈……”
他叫了好几声妈妈,很快耗尽力气,再一次昏睡过去。
昆兰直起身,不能确定加西亚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告诉他,还是临死前神志不清在胡言乱语,因为他实在不能从散乱的几个单词中拼凑出他的意图。
“你是医生,你说,”他转过身,“遇到这样的病患,你要怎麽治疗?”
他肯和玛丽安说话,就代表之前的事情翻篇了,玛丽安心里又酸又涩,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实话:“如果做骨髓移植,还有一点生还的希望。”
“那就做。”昆兰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