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小时後,失去船只的费特一行人依靠双脚,终于顽强地回到了基地。
此时天已大亮,所有人面容憔悴,神情恍惚,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相反一个个仿佛吸毒过量的瘾君子,脚步虚浮地走进客厅。
亚瑟已经困倦到连他那头卷毛都失去了光彩,可是在一头倒向床铺之前,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先是气势汹汹地脱掉外衣,撸起袖子,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一样噔噔噔地上楼,一头冲向昆兰的房间。
在一楼的斯蒂文都能听见巨大的踹门声,他和伊弗对视一眼,预感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大战。他们匆匆追上楼,准备劝阻。
出乎意料的,亚瑟只待了不到一秒,就同手同脚地倒退着出来,那模样活像走错了洗手间,不知所措又茫然地合上门。
“发生了什麽?”斯蒂文懵了。
“我可能出现幻觉了。”亚瑟梦游一样转过身,呆立了一会儿,突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刚刚,我竟然看见一个死人……”
斯蒂文没听明白,礼貌地敲敲门:“昆兰,是我,可以吗?”
斯蒂文推开门,他也愣了一下,随後啪得关上门:“他好像在杀人?”
理查德的耳膜遭到近距冲击,他实在被两个人驴头不对马嘴的话弄得稀里糊涂,自己推开了门。
昆兰的房间非常空旷,一张床,一把椅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装饰,可以说一览无馀。此时,椅子上放着医疗器械,床边坐着昆兰,而床上——理查德匆匆一眼,上面坐着一个褐色头发的少年,只是头发太长,挡住了大半侧脸,所以看不清长相。
昆兰抓紧少年的双手,右腿膝盖抵在对方两腿间,另一只手则在对方的脖子上。
嘶!理查德倒吸一口冷气。
被打扰到的昆兰转过头,银灰色的眼睛冷冷地朝房门口看了一眼,若无人地继续。
理查德恍恍惚惚地合上门,尴尬地说:“他好像是同性恋?”
空气安静了一瞬。
他们都看了个什麽?怎麽感觉每个人的重点都不一样?
他们正说着,房门咔哒一声开了,大家一下子闭上嘴巴。
昆兰站在门外,手上还有不少血迹。他把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都扫视了一遍,然後对伊弗说:“麻烦你帮我找一些抗生素。”
伊弗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连连点头。
昆兰径直下楼,得益于敏锐的听觉,他隐约听见背後小声的讨论,最後被斯蒂文一句话终止了。
“好了,好了,不要再讨论别人的感情问题了!”
浴室里,他脱下衣服,腹部被银剑刺穿的地方有一些愈合,水流冲刷过依旧外流出乳白色的白血。
他伸出手,仔细清洗上面鲜红的人类血液,铁锈味在鼻端萦绕。
血祖的指甲上有毒,毒素短时间蔓延,加西亚连肩头也开始溃烂,他不得不用刀割去那些皮肉防止恶化。疼痛可想而知,所以加西亚又惨叫又挣扎,他不得不整个人压住他,以免他逃跑。飞溅出来的血迹就是这时候浸在身上的。
昆兰仰起头,血族的体温很高,因此他将温度调到了最高,热水打在脸上的感觉抚慰了他的疲倦。
很快,他关上热水,来到镜子前,里面映出一个修长苍白的身躯,胸前是几道陈年旧疤,锁骨和胳膊还有未愈合的伤口,腹部更是一个寸长的血口子。
他很少照镜子,上一次这样看着自己,还是要进安全区之前,加西亚很耐心地在镜子前给他化妆。
昆兰收束思绪,取出针线,开始缝合伤口。针线在血肉里来来回回,他几乎是面不改色,只是胳膊的肌肉紧绷起来。
很快,他缝好伤口,将多馀的线剪掉,不由出了一口气。
镜子里,苍白的男人像一具石膏像,结实的腹部横亘着一道蜈蚣一样长长的伤疤。
昆兰……
他听见加西亚的声音,也许是幻听,也许是正在昏睡的加西亚梦里的呓语。不过不重要,他总是能准确地在许多噪音里分辨出他想听见的声音。
昆兰再次套上衣服,提上骨刀,轻盈地从窗户跃了出去。
外面阳光耀眼,安全区的街道人类穿行,他拉低帽檐,混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