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看着天气,似乎是要下雪,便谢绝了锦瑟的午饭请求。
两人穿过吴州的街道时,常叔坐在马车前,不知不觉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
二房家有个表少爷,当时迷上一个青楼乐师,又哭又闹,要为人家赎身,当时把二老爷气坏了,据说关家里打了好几天,
哎哟,常叔在心里琢磨,救风尘啊!
静安坐在马车发呆,这几天她一直在反思,反思的所有结果都是否定自己,她有些倦了。
她总是这样,因为自己的不成熟,而拖累所有人。
两人各怀心事,快到家时,迎面撞上了气喘吁吁的阿洲。
“小洲,你怎麽在这呢?”常叔心里打鼓?
静安也拉开帘子向外看,“小心乖乖,风大。”常叔拿起毯子要往静安身上盖,就听见阿洲气喘吁吁地说:“小白,小白,跑了。”
“什麽?”静安身形猛地一晃,“你再说一遍?”
“我,我出门去拿送来的账本,和眼线了解了下情况。然後,这丫头说去茅房,婶子没在意,等了一会人不出来,进去一看早都翻窗跑掉了。”
阿洲说得又快又激动,静安勉强听懂了,跳下马车便往外跑,常叔在後面追。
刚进门便看到可黎婶蹲在地上,她浑身颤抖,眼睛肿起,似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静安蹲下身子,强迫她擡头与自己对视:“婶子,婶子,小白去哪里了?”
“不知道,她,她说她去茅房,我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我叫她,她不应,我进去看,里面没人。”
说着可黎婶又掩面哭泣起来,静安又问:“都找过了吗?”
阿洲解释道:“屋里面都找了,附近也找过了,绳子自己解开的,目前不知道人是否清醒,小姐放心,已经在安排其他人找了。”
常叔跑过来,想扶起静安,但她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
常叔吩咐道:“这里不能待了,先转移,小洲,你通知一下,吴洲不安全,我要带小姐先离开,你们继续找人。”
“好的。”
常叔已雷霆之势命令人迅速整理现场,可黎婶在地上喃喃自语。
静安听不清她说什麽,但在某个瞬间,她的脑中闪过奇怪的念头,此时她异常清醒,撑起身子往南边跑去。
常叔系的斗篷挂在肩膀上,有些拖地,绒毛带起地上细碎的雪花,漂浮在静安身後。
静安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因为跑得太急,头发松了些,被风吹着,粘在静安刚刚哭红的眼角。
南边有个山坡,山坡上有条小河,那里可以望到京城,静安这麽跟小白说过。
雪开始下起来了,这是,今年吴州的第一场雪。
下雪的时候,山风都是苦涩的,天空灰蒙蒙的,山坡上什麽都看不见。
姐姐骗人,小白在心里想着。
腹部传来刺痛,已经很难支持自己继续站立,失血太多,导致她眼前有些模糊,但还是隐约能看到,静安朝自己奔跑来的身影。
青色的斗篷被风吹起,雪花落在发尾,肩头……反射出莹润的光,像山林深处遇到的仙人。
姐姐真的是,穿什麽好看。这麽想着,小白整个人往下倒去,静安奔向山坡,在她落地的最後一秒,扑过去抱住了她。
“小白,小白!”
静安的声音在空荡的山坡回响,显得格外清晰,小白眨了眨眼睛,冲着静安笑。
此时的她浑身是血,顺着源头看去,不知道何处找来的簪子被她狠狠地插进了肚子,鲜血顺着伤口,染红了衣摆。
静安颤抖地握住簪子:“没事的没事的,常叔和婶子都是顶好的大夫,可以救你的。”
常叔从後面赶到,看到这一幕直接倒吸一口冷气,人怎麽能有这麽大勇气,将银簪整个捅进自己肚子。
静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自己也算半个大夫,怎麽会不明白,这麽大的出血量,早已回天乏术。
她无助地抱住小白,眼神看向周围的每一处,可是,没有人,没有人能帮她。
吴洲的山,吴洲的水,都在这一刻死寂,只剩下自己的哭声。
“小白,你清醒一下,小白。”静安解开发带,想先止血,她不敢拔出簪子,目前不知有没有伤及内脏,只能先用发带固定住出血位置。
但小白制止了她:“姐姐,其实,其实开始我没有很喜欢你,你是外面的人,我想出去,我才一直找你说话。
但是你对我,真的很好……
对不起,你说要给我赎身,我很笨,我,我帮不了你,我错了,我错了,我是坏孩子,我以为我可以的,我一直瞒着你,我骗了你……”
说着,她的嘴角开始不受控制地溢出鲜血,静安慌乱地拿手去擦,想让她先放松,可无论静安如何努力,小白的生命已然逐渐消退,直至苍白。
但她还是固执地在道歉,“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是不好的人,你不要为了我这种人,不要,拖累你,你走,我骗你的,我是坏人,我……我喜欢你,对不起……”
小白在断断续续地道歉,静安却早已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