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声,看向那人背影。
祝松。
晨间温习後,便有太医博来授课。
这也算是江稚鱼第一次正儿八经学医,她坐得端正,听得认真,有时她还有种回到现代课堂的感觉。
“这位,坐得最端正的学生,你来讲讲看这《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阴阳者,天地之道也。’若遇一病患,症见发热丶面红丶口渴丶便秘丶脉洪大,你当如何用阴阳之理分析。”
讲堂上赵太医书本一指,衆人看向江稚鱼。
她心中一跳,站起身躬身。
这医书她也有学过,倒也不怕突然被问。
于是她稍加思索答道:“回太医,该病患发热为阳,面红为阴。口渴为津伤属于阴不足而阳盛,便秘为腑气不通属于是阳结,脉洪大是为阳气亢盛之象。故此既为阳热过盛,应以《内经》中‘热者寒之,实者泄之’之法,用寒凉清热,泻下通腑,以亢阳盛,恢复阴阳平衡。”
赵太医抚过胡须,点点头:“不错,虽今日才入太医署,但讲堂认真,能言之有物,推导治则,引据经典,其馀学生要像…”
赵太医突然想起还不知道她名字:“你叫什麽?”
江稚鱼答:
“馀三。”
“不错,其馀学生要像馀三学习。”
赵太医一番话引得学生投来好奇又或是赞许的目光。
“馀三?这是哪来的学子?”
“刚才我听见好像是东宫的药童。”
“这馀三医理基础不错啊,跟祝松有得一比。”
楼意更是直接在一旁鼓掌:“馀兄厉害,佩服。”
她脸一红,在赵太医暗示下坐下,然後悄悄朝他摆摆手。
楼意却拍拍她背:“别客气,赵太医最喜欢你这样的学生,聪明认真。”
“没有没有,我只不过巧合学过也见过,所以才能说出一二。”
这些病症她跟着爷爷见过好几次,药书都背过几回了所以才能记得这麽清楚,今日若是问其他病症她还不一定能说得这麽头头是道。
正说着,前面的祝松突然侧过头,看江稚鱼的眼神不太和善。
楼意擡手,瞪了眼他,嘴型道:“看什麽看?”
祝松才不理会,冷傲的样子像个趾高气扬的孔雀。
江稚鱼心想,这人怎麽对自己敌意这麽大?
午後,他们前去针灸室学针灸把脉,恰好还有病症可以实践。
教针灸的又是另外一位太医博,他随手一点,竟刚好点到了江稚鱼,楼意,祝松这三人。
他们各自把脉然後汇给太医。
“三位病患病症皆是头晕目眩,两脉胀痛,情志抑郁,你三人把脉後却一个说弦细,一个说沉弦,一个说细弱,究竟为何?”李太医说。
这次祝松先一步答道:“脉象虽只细微差别,却可窥探病之深浅。弦细肝血不足,沉弦气郁较深,病位在里,细弱病程日久,已伤气血。”
李太医点点头:“不错。”
听到老师表示赞赏,祝松露出得意之色。
那一旁的楼意见了,看向江稚鱼,眼中似是对祝松的鄙夷。
李太医发觉他走神,眉头一皱:“楼意你来说说,其主病究竟是何?”
突然被叫到,楼意赶忙上前答道:“学生三人所诊,虽有细微之别,但其共脉皆为弦脉,弦脉为主病多在肝胆。两胁为肝经所过之处,胀痛乃是气不畅,情志抑郁为肝气不舒,头晕目眩乃肝气上扰清窍。这些皆与肝相关,与弦脉为主多肝胆之论相符,故此三人是为肝气郁结。”
江稚鱼瞧他一瞧,这楼意看似不着调,没想到也能说出一二。
李太医见他说得不错,便哼了一声,让他回去了。
最後只剩下江稚鱼一人,她穿着宽松青衣在这等医学生中格外娇小,但她的目光与外表全然不同,坚定且毫无畏惧。
李太医目露欣赏,也不因她新来的所以松一松,反倒是直接问最难的问题:“你说说,此病如何治?”
江稚鱼闻言,缓缓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回太医,此病机为肝气郁结,当以疏肝解郁为法,可考虑用柴胡疏肝散这一类药剂。”
“那若是口苦,咽干,把脉後发现由弦转弦数,又当如何?”李太医继续问。
江稚鱼也不急,她心中有把握:“若如此,那病机已变,从单纯的肝气郁结,发展为肝郁化火。既然已化火,单用疏肝解郁已然不足,旧方的柴胡疏肝散性偏辛燥,有助火之可能,应当更改为疏肝解郁,清热泻火。学生愚见,可选用丹栀逍遥散,若火势更盛了,出现目赤丶便秘,可考虑龙胆泻肝汤之类,专用于清泻肝胆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