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泛羽
萧钰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殿中的人也渐渐散去,只剩下江稚鱼和几位贴身宫女,她如今对外是男子身份也不好一直守在皇後跟前,于是同宫女叮嘱了几句便到外头守着。
没想张太医也在殿中同侍奉的宫女叮嘱。
“娘娘凤塌需更换帷纱,并以艾草烟熏驱蚊,还有娘娘如今高热伤津,需以甘润之品糖水,米汤,徐徐滋补,再配之药物继续治疗,切记此病凶险万不可松懈,时刻关注娘娘情况,若有不对马上来报。”
“是,张太医,奴婢明白了。”
叮嘱完,张太医还叹了一口气,转身碰到了在一旁观望的江稚鱼。
她上前一步,朝张太医躬身:“多谢张太医。”
张太医淡淡道:“你谢我何?这药既不是我找到,也不是我冒险求圣人,馀郎君谢我做什麽?”
闻言,江稚鱼反倒笑了,她擡起头:“若不是张太医替我担保确有此药,又将圣人心中疑虑一一道出,让我有机会解释,并提前说明药物情况,让圣人作出决断,也好过我鲁莽行事,直接喂了药,出了问题只能吃哑巴亏,还得掉脑袋。”
江稚鱼是真心想谢张太医,一开始他反对的时候,江稚鱼还有些微词,但之後冷静下来,发现张太医不仅安排她出宫采药,还让她参与制药过程,同时一直在配合她稳住皇後性命,她就明白了。
张太医不是在反对她,他只是比江稚鱼更明白在皇宫救人不能只是一味地救人,在这其中还有更多的权衡利弊。
他唱反调不过是道出圣人与衆人心中的猜忌和犹豫。
让江稚鱼有机会提前讲清楚药有什麽问题,会出现什麽问题,为什麽要这麽治,相当于在现代,医生在手术前会提前说明手术中或手术後可能有的并发症和後遗症,让家属自己下决定,决定要治病了,就别事後反悔又来赖医生为什麽不说?
张太医摸摸胡须,他摇头轻笑:“馀郎君有勇有谋,虽同为医者都希望能治病救人,但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明哲保身。”
太医署衆人皆知皇後此病凶险,稍有不慎就会惹火上身,有些药虽然有效但是要麽药性太猛,要麽药效不稳定,不一定能救得了,于是谁都不敢开这个口,只能是稳住病情,但没想到,一个小小太医署学子,竟敢冒险救人,拿自己的命救人。
虽然有些人觉得他急功近利,只是想要功名,但他却不觉得,反倒是很欣赏此人。
“皇後此病还需时刻注意,馀郎君多加注意,在下就便先行一步。”
如今也吃下药,自然不需要这麽多太医守着,江稚鱼被圣人点名,她必须要守着。
“张太医慢走。”
江稚鱼送他出去後又回到殿中,她在屏风外守着,今夜注定要无眠了。
是夜。
四下静谧。
江稚鱼奔波一天,浑身酸痛得厉害,可脑子却异常清晰,一大摊猩红的血时不时地浮现,鼻尖似乎还能嗅到腥味,她伸出手看向自己的指尖,仿佛还记得那温热逐渐冷去的可怕。
而那努力被她压下的悲伤,在此刻夜深人静再次席卷而来。
月婵死了。
眼泪从眼眶滚落溅在手上,月色悄悄落在她身上,披上一层薄薄的纱。
哭声被她压在喉咙,堵住痛哭。
她是如此想念,想念月婵,却只能在此刻偷偷哭一哭。
“小医官!小医馆!”宫女疾步从屏风走出。
江稚鱼赶忙抹去眼泪:“怎麽了?”
“娘娘好像醒了!”
闻言,江稚鱼马上快步跟了进去。
走到榻前,沉睡许久的娘娘睁开了眼,迷迷蒙蒙看向她。
江稚鱼上前替娘娘把脉,再查看了一番才对一旁的宫女道:“稳定了,你去给娘娘端来糖水让娘娘补补,切记别着急吃,先补气血。”
“是,奴婢马上去!”
宫女压不住喜色快步走了出去。
屏风内只剩下江稚鱼与娘娘,她自知不可多留,确认没什麽问题便起身退後。
不想娘娘哑着嗓子叫住了她:“你是谁?本宫怎麽从未没见过你?”
能给娘娘看病的,娘娘自然都认识,出现个面生的她当然要问一问。
江稚鱼低头回话:“奴婢是太医署的,叫馀三,是圣人命奴婢守在这照顾娘娘。”
“馀三?”
娘娘喃喃了一声,上下打量:“倒是第一次听。”
“奴婢先退下了。”
江稚鱼低下头转身。
这时床榻上娘娘忽然口干得咳了咳,她离开的脚步马上停下,立刻将一旁的水递过去:“娘娘喝点水。”
皇後身子乏力手上也没什麽力气,她撑着脑袋看了眼她:“扶本宫起来。”
江稚鱼不好推脱,她将娘娘小心扶起。
床榻上,她接过水喝下,哪怕病中憔悴,也难以掩盖往日艳丽。
这就是萧钰的生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