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宫中最忌私逃,这是静安记事起的第一课。
水声,哭声混在一起,让人听不真切。
突然,静安头皮一麻,发根牵动着脸皮,将静安从水桶中拉出来,水珠混着空气涌入鼻腔,她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母亲跪在地上,身体颤抖,唐景翰擡脚踹在她胸口,静安馀光瞥见母亲向後倒去,急忙上前去扶,可惜自己头发被抓住,身体被死死按在水桶边动弹不得。
“殿下当心,老奴下手没个轻重,万一不小心伤了您。”
水汽还没咳干净,静安说不出话,只能擡眼死死瞪着面前的太监。
唐景翰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道:“一群不听话的东西。”
说罢,他低头看着倒在地上的人,俯下身子:“鸾鸾,是谁,告诉我,谁怎麽大胆子,敢将你接出宫去。”
文鸾侧躺在地上,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也不明白谁想帮自己,是度秋吗?
“臣妾不知,臣妾近日一直待在琅月阁,从未踏出房门半步。”
“不听话。”唐景翰挥挥手,身侧的太监立刻行动,
静安感到一阵失重,随即半个身子都被按在水缸中,窒息感扑面而来,但静安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想,让母亲担心。
文鸾勉强爬起来,她一脸惊恐地拽着唐景翰的衣袖:“陛下,陛下,臣妾真的不清楚,臣妾可以用性命发誓,求陛下放过安安,她还只是个孩子。”
说着文鸾将头重重磕在地上,青石砖头发出细微的颤声,一下一下,直到见了血,唐景翰才吩咐停下。
静安再次从水中被拽出来时已经神志不清了,水灌入七窍,眼前景象模糊,只看到母亲朝自己扑来,却又被太监死死按住。
耳朵像是被灌了铅,声音听起来遥远又模糊,她伸手想够到母亲,但只见母亲嘴一张一合,却无法碰到。
“唐景翰,你疯了,她只是个孩子。”文鸾有些崩溃,她想上前看看静安,但四肢都被擒住,根本无法逃走。
“若你听话些,她便不用遭罪了。你知道的鸾鸾,我那麽爱你,怎麽舍得你受伤。”
文鸾的眼中看不到愤怒,只有无尽的恐慌。
她不停地哭诉,求唐景翰住手,说自己根本不知情。
但唐景翰不信,他走到静安面前,面色温柔,声音可亲:“安安,告诉父皇,娴嫔娘娘最近都见了什麽人?”
由于呛水太久,静安嘴唇脱力,瞳孔涣散,已经濒临昏厥,但她还是攒着一口气,坚定道:“没,没有。”
唐景翰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他擡脚踹上静安心口,像无数次那样,对着文鸾吼道:“看你带的孩子,已经学会说谎了。”
静安已然摸清他打人的习惯,从高处将人踹倒在地,连带胸腔好似震碎了一般。
他掰开静安的嘴,将一罐辛辣的液体倒了进来,看着文鸾道:“你家中已无亲人,谁想来接走你,谁?是小情人?还是当年偷偷放走的耗子?不管是谁,都不能挡了咱们的路。”
唐景翰双目猩红,强迫文鸾看着挣扎的静安:“鸾鸾,你好狠的心,宁愿看着自己女儿受苦,也不愿意交代吗?”
“唐景翰!”文鸾哭声凄厉,“我说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放过安安,放了她。”
静安看着面前荒诞的景象,火辣辣的触感从喉咙里涌出来,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烧着。
静安瞬间干呕起来,但还是不能求饶,更不能哭喊,一旦发出投降的声音,便会让唐景翰更兴奋,让母亲更为难。
终于他累了,将静安丢在地上:“让她到外面跪着,什麽时候说实话了,再放进来。”
母亲被擡进卧房,哭声断断续续响了一整晚,秋深露重,寒气顺着石板钻入膝盖,虽然已经疼得无法支撑,但静安还是一声不吭。
“殿下,这就是娴嫔娘娘的不对了,娘娘一人犯错,连带殿下受罚,现下更是人影都没有,殿下又是何苦呢?”
静安看着一旁喋喋不休的太监,在心里默默啐了一口,然後又极小的声音抗议道:“放屁。”
“我来取东西。”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吓得熟睡的静安一激灵,静安恍惚地揉了揉眼睛,确定这是药铺没错。
自从来了吴州,跟着了魔似的,竟是梦到些前尘往事,冰冷的触感从膝盖传来,静安擡手搓了搓,每到秋冬阴雨将至,膝盖便控制不住疼痛。
但此时顾不得其他,静安急忙起身招待客人:“不好意思,请问您取什麽呢?”
来人是一位中年女人,碎发用头巾包住,布衣很随意地卷在一起,扭成一个漂亮的结,眉眼间露出一丝凶气。与其他来买药的焦急的患者,或文质彬彬的坐堂大夫不同,来人似乎没怎麽注意形象,凑近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和一股若隐若现的苦味。
“请问?”察觉到来者特殊,静安又耐着性子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