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鸾番外
岁已入冬,赤都今日已经飘起了雪花,殿内炭火烧得极旺,层层叠叠的帷幔将寒风隔绝在外,江鸾穿着冬衣,颈上还围着一条狐裘。
虽然如此,掌心却还是冷的。
裹在毯子里的双脚也是冷的。
那是一种从脊背中窜起来的冷意,根本无法驱散。
而薄薄一层皮肉就隔绝了热源。
此刻她正坐在案前与吏部尚书郑简对弈,指尖拈起和自己体温差不多的白子,略略思索後果断落下。动作时,被衣袖盖住大半的手背便会裸露些许。
“臣输了。”郑简灿然一笑,不再执子。起身踱到江鸾身边,自来熟地将她的手捂进自己的手掌中。
“这……”郑简眉头皱起:“陛下的掌心还是冷的?是不是炭火烧的太少?”
江鸾摇了摇头:“那这殿中便呆不了人了。”
郑简自然也穿着冬衣,不过,江鸾注意到,他额角早就冒出了汗珠。
宫女们有眼力见地准备将棋案撤下,换成奏章。从江鸾摄政时起,二人就时常在殿内商讨政事。
“等等,”江鸾从‘暖炉’中挣出一只手,对起居郎说:“进前来,南枝,站那麽远怎麽看得见。”
“是……陛…陛下。”沈南枝原先是个洗恭桶的小宫女,因为口齿不清,不仅被其他宫女内侍排挤丶拿来取笑,连带着也讨不到主子们欢心。
“坐吧。”江鸾温和地笑了笑。
沈南枝有些贪恋这样的笑脸。
她想起去年的中秋节,自己因为满腹牢骚而写了些诗词被有心人捅到了那时候的人人畏惧的摄政王江鸾面前,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必死无疑时,江鸾也是这样笑着夸赞起了她的才气然後一睡定音让她做了起居郎。
那些纷扰的,反对的杂音都成了记忆里模糊的背景。
“多谢…陛下。”沈南枝近乎虔诚地将棋局的样子一笔笔记在起居注里:“陛下的…的棋技……实在…叹…为观止…”
江鸾正要开口,一瞬间喉头冒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痒意。
“陛下……”郑简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肩膀。
外袍下她的身体比先前还要瘦削,靠在手心里满是硌人的骨头。
沈南枝顾不得礼法,擡头直视圣颜;江鸾肤色很白,眉头蹙起,原先瘦削的脸颊因为咳嗽染上了薄红,脖子上青色血管微微凸起。
一口丶两口丶三口温水顺下去後,她终于止住了咳嗽:“开些窗……”
虚弱的声音被身边伺候的宫女听到了,几个人迅速打开了窗子,当然也不能直接让江鸾受冷风,调整好角度再在江鸾身侧挡上一个屏风後才算是妥当。
郑简本想问问她的身体,却被江鸾先一步打断了:“郑卿,朕有一件事,非你去做不可。”
“但凭陛下吩咐,臣万死不辞。”
江鸾扑哧一笑:“万死可不行,朕的江山社稷,少不得郑卿出力。”
“这个冬天太长了,朕想去棠梨阁休整两个月,辄需郑卿先去替朕打理一二。”
棠梨阁在幽都,那里的冬天也不冷。
郑简郑重地点点头:“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在他离开後,江鸾让人取来纸笔,不多时便写就了一封诏书。
沈南枝欲言又止:“陛下……”
江鸾将玉玺在诏书上落印,封装後慢慢走出了殿外,眸光落在远处。
……
天色瞧着是傍晚了,江鸾从马车上下来。
此处府邸上挂着“靖王府”的牌匾,檐下站着位眉目英挺的年轻人。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亮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