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在幼儿园,钱浅会捏一包纸巾给我擦眼泪,纸巾用完了,她就用自己的袖子给我擦,那麽细心温柔,从来不会凉凉地说——你可真能哭啊。
还是钱浅好,于是我哭得更伤心了。
眼前似乎覆盖过来一片淡淡的阴影,有人蹲了下来,我睁开眼睛,陆冀为皱着眉,微微仰脸。
我们身旁两侧各有一柱路灯,路灯下萦萦绕绕,似乎有小虫飞舞,橙黄的灯光洒落在他身上,星星熠熠的,包裹得声音都很轻柔。
“别哭了,好不好?”
他应该在努力控制自己,声音的确是见鬼的温柔,额前的青筋却在隐隐跳动。
“马上要新年了,开开心心的不好吗,别哭了。”
我不吭声,专注于观察他,观察着观察着,竟然在他脸上看出了点点类似于……崩溃的神情。
可能我一直不说话,只默默掉眼泪,陆冀为终于把脑袋一垂,自暴自弃地呻吟了句。
“你说,你怎麽才能不哭,提要求吧,提什麽我都答应你。”
我却忽然很想笑。
其实已经没那麽难过了,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没那麽难过了。
只不过,一想到惨淡的分数,想到父母的指责,心里还是会伤痛。
我知道我一定是比陆冀为差的,然而我不想太差,可是每当我爸将我和陆冀为放一块比较时,我心情就会特别不好。
我盯着陆冀为毛茸茸的脑袋,他刚剪了头发,鬓角剃得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很清俊,灯光温柔无声,连发丝也暖融融地染上一层暖光。
我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说话算数吗?”
陆冀为擡起头来,眼神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救赎的曙光。
“真的,算数。”
我想了想,“那你陪我去小姨的咖啡店吧,我想喝咖啡。”
陆冀为皱了皱眉,“大晚上的喝咖啡?现在都几点了?”
我嘴巴一撇,陆冀为语塞,硬生生改口。
“我是说……这麽晚了,你小姨的咖啡店还开门吗?”
“开啊!”
我蹦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眉飞色舞。
“我小姨可懒了,平时让员工六点就下班关门,多一分钟的班都不加,只有过年这几天,通宵营业,我们今晚在那里玩一晚上都行,反正我也不想回家。”
我越说越亢奋,悲伤与兴奋之于我,仅仅是一墙之隔,我拽着陆冀为就要走。
小姨的咖啡店距离我家小区不是很远,但我不确定我小姨今晚是不是在那里,她总是神出鬼没的,以防万一,我到小区旁边的超市花费五毛钱打了个电话。
“小姨,”电话接通,我故意抽抽噎噎,装得可怜兮兮,“我可以带同学去你开的咖啡店里喝咖啡吗?”
我小姨一听我的声音就笑,“离家出走了?”
我在这边重重点头,“对,他们不懂得珍惜我。”
那头小姨的声音很轻快,似乎也没把我离家出走当什麽大事,只是问我。
“跟你爸妈说了你要过来?”
我垂着眼睛,用脚尖轻轻去磕地面,“不想跟他们说话,你跟他们说一声吧。”
小姨总是很爽快,“行,和同学去玩吧,小栀他们认识你,我刚走,改天再给压岁钱。”
我嗯嗯点头,喜滋滋挂了电话,然後双手一举,振臂欢呼。
“耶!”
转头看到了靠在门边目光复杂的陆冀为,从陆冀为的表情判断,他大概是肠子都悔青了,这一晚,他第二次对我做出了精准评价。
“杨苮祎,你真的是个戏精。”
戏精就戏精吧,随便他怎麽说,反正我开心了。
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或许最幸福,因为他们最容易满足,也最容易得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