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在这繁华的汴京城,各行各业都有着一套心照不宣的盈利规则,对于医馆而言,最大的利润来源自然是看诊开药。
若是从翰林医官院出来的金紫医官,光诊金便比其他寻常大夫高出好几倍,令人咋舌。更有甚者,一些利欲熏心的医馆,为了谋取暴利,不惜违背医德,夸大病情,将病患的担忧化作他们敛财的工具,开方子时,专挑那些可有可无的昂贵药材,对于药效相同却价格迥异的药材,眼睛都不眨一下,径直往贵了开,仿佛病患的荷包就是他们眼中无尽的宝藏。
苏老先生却宛如一股清流,在这浑浊的世道中坚守本心。他为人正直忠厚,行医数十载,从来不屑于做这些欺瞒病患的行径。他的双手,曾为无数伤者抚平伤痛,为衆多病者驱散阴霾,口碑在街坊邻里间口口相传。
然而,这般高洁之举,却如同锋芒毕露的宝剑,刺痛了那些唯利是图者的眼睛。其他医馆见苏老先生如此“不识时务”,觉得他破坏了行业内那见不得光的规则,于是没少联合起来,使出各种阴损招数排挤打压仁心堂。尤其是在星澜来了之後,仁心堂生意越来越红火,那些心怀不轨的对家见状,更是妒火中烧。
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竟故意找人僞装成重病缠身的病人来仁心堂看病。那人佯装痛苦,在苏老先生一番望闻问切後,拿着开好的药离开,随後便使出卑劣手段,将苏老先生给他开的药偷偷换成了假药,接着佯装病情恶化,一纸诉状将仁心堂告上公堂,谎称苏老先生治死了人。
这突如其来的横祸,仿若一场狂风暴雨,瞬间将仁心堂卷入了声名扫地的漩涡,面临着被查封的危机。
开封府的捕快闻风而动,气势汹汹地找上门来,大声喝道:“谁是管事的,有苦主状告你们以次充好,开假药治死了人,跟我们回衙门受审!”
苏木香正在堂内整理药材,听见声响,立即一个箭步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苏老先生身前,气愤道:“胡说八道,我们向来以诚待人,从不弄虚作假,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捕快们面无表情,为首的那个冷冷说道:“我等奉命捉拿嫌犯,有什麽冤屈到公堂之上再分辩,府尹自有公断。”
苏木香却倔强地不肯挪动半步,她死死咬着下唇,直至嘴唇泛白,大声喊道:“我翁翁年事已高,你们要抓就抓我!”
她瘦小的身躯此刻却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试图为祖父撑起一片安全的港湾。
苏老先生心中一暖,轻轻将孙女拉到身後,挺直腰杆,毫不畏惧地看着捕快,问心无愧道:“我才是掌事,而且药是我开的,我孙女什麽都不懂,我和你们走。”
捕快们粗暴地将枷锁套上苏老先生的脖颈,嘴里还恶狠狠地嚷着:“老实点!”
苏老先生踉跄了一下,却仍挺直脊梁,因为他相信清者自清。
苏木香心急如焚,眼眶通红,紧紧拉着祖父不肯松手,想要和他共患难。
苏老先生担心孙女受到伤害,急切地嘱咐星澜:“星澜,拦住木香,千万照顾好她,莫要让她涉险!”
星澜连忙用力抱住苏木香,不让她再往前一步,苏木香在星澜怀里拼命挣扎,双手朝着祖父的方向伸着,那模样仿佛要把所有的不舍与担忧都通过指尖传递过去,而捕快们则不管不顾,押着苏老先生,向着开封府大步走去。
苏木香眼睁睁地看着相依为命的祖父被抓走,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无助地蹲在地上,双手捂脸,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肩膀不停地颤抖。
星澜赶走了那些看热闹的围观之人,关上仁心堂的大门,然後抱着苏木香安抚道:“木香,你别怕,苏老先生这些年来救死扶伤,有口皆碑,不是有心之人刻意抹黑就能得逞的。我们要振作起来,想办法找到证据还苏老先生清白。”
苏木香含泪点头,抽噎着道:“可是如今天寒地冻,我怕翁翁在阴暗潮湿的牢狱里会受苦。”
星澜也有些担忧,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强自冷静下来,沉思片刻後,道:“咱们或许可以使些银钱,去打点打点狱卒,好让苏老先生在狱中少受些苦楚。再者,还得请个靠谱的讼师,替苏老先生在公堂上据理力争。”
苏木香抹了一把眼泪,立刻转身奔入房中,不多时,便取出了她和祖父积攒多年的所有积蓄,捧至星澜面前,“星澜,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星澜接过,粗略一数,微微摇头,叹息道:“这上上下下打点,方方面面疏通,想必是要花去不少银钱。所幸我平日里也攒了些,虽不多,但也能拿来应急。咱们先合计合计,看看如何安排才妥当。”
就在她们二人围坐桌前,紧蹙眉头,仔细商讨对策之际,一阵富有节奏的敲门声陡然打破了屋内凝重的气氛。
一道清朗温润的男声响在门外,“星澜,苏姑娘,你们在吗?”
星澜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乔景淮拎着一个食盒站在外面。
乔景淮见门开了,微微一愣,随即问道:“你们大白天怎麽大门紧闭,今日不用营业吗?还有苏姑娘为何在哭,发生什麽事了?”
他的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担忧,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星澜将他迎了进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
乔景淮听完,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怒声道:“岂有此理,他们竟敢如此颠倒黑白,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闻言,苏木香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当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双手紧紧攥着乔景淮的衣角,焦急地问:“乔公子,您在地牢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请人关照下我翁翁?”
乔景淮看了一眼抓住自己衣角的那双小手,毫不迟疑地点头:“苏姑娘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