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喉头轻颤,艰难地吐出最後两个字。
其实,许银翘的意见不重要,但她的态度很重要。
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她身上,像一座沉甸甸的山,一寸寸压在她单薄颤抖的脊背上。
许银翘表了态。
她的手攥住了一角,沉沉地磕下头去。
就在那一瞬间,她灵台一点,刚才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一瞬间通透起来。
在许银翘还是个赋闲的医女时,她经常被分派去诊治深宫里皇帝许久不幸的宫妃。
那些宫妃,明明穿着天底下最华美的衣服,眼神却黯淡无光。许银翘每每诊治,她们都紧盯着手中绣帕,一边咬断线头,一边将手腕伸出来与她诊脉。
诊脉出来,一向无事。只是那些宫妃,会将许银翘送到宫门口,然後向着远方,眼神倏忽间亮起,像是期待着什麽。
当时,许银翘并不理解那些宫妃为何要自降身份,亲自送自己走出宫门。现在她懂了,那些宫妃只是想借着这个由头,往一眼曾经热络的宫道,期盼一辆不会到来的宫车罢了。
宫妃之于皇帝,恰似她之于裴彧。
对男人来说,没有什麽不可替代,但对女人来说,却是恒久的忍耐丶思念和等待。
一切痴缠与嫉妒,都是人最本真最自然的情绪。
由爱生痴,由爱生妒。
她的心,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渐渐沉沦了。
想通了这一点,许银翘沉重地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蓦地轻松起来。
最怕的不是问题,而是想不通症结在哪里。
许银翘既明白了心意,便不再纠结。
她本就是红尘一芥子,如何又能在四皇子身上寻求一些自己都不曾期待过的情感呢?
许银翘知道,自己在一寸寸浇灭心头刚刚生出的火焰。
但她必须这麽做。她没有别的选择。
谢恩既过,许银翘就要站起。
在许银翘即将起身的时候,身下却有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袖下摆。
一瞬间,许银翘停住了。她低下头看,正撞入裴彧的眼睛。
她一双微微红肿,但由极力抑制眼泪下坠的眼睛,就这麽落入裴彧的眼帘之中。
许银翘急忙就要别过脸去。她对裴彧不曾有过期待,她不想他误会。
但许银翘似乎看到裴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一股大力一拉,许银翘的膝盖再次重重跪向地面。
柔然美姬上来了。
身後珠佩琳琅之声,络绎不绝。听说柔然赠送的美姬,都是光脚行走在地面之上,脚腕子上系一银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煞是好听。
许银翘这时耳朵格外尖,一下子就捕捉到四股清脆的铃铛声。
她擡头看向裴彧,眼中带着询问,不明白他为何又让她跪下了。
难道是皇帝赐下的美姬,他不满意?
许银翘已经在刚刚那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情绪。眼泪和内心一同干涸,她甚至有闲心好整以暇地想:裴彧不会要亲自挑选吧?这可真够冒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