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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上西瓜都分完了，大爷们还有别的活要去做，姜想静靠着林峥志的後背，突然没由来的疲倦，最开始跑那几分钟都不觉得累，但现在浑身上下不得劲。

林峥志任由她靠着，轻声问：“小姜，为他们做这件事值得吗？”

“小姜啊，咱们一辈子干农活的人，根本不用你来帮忙，以前没粮食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这点小灾小难算什麽啊。”

那时姜想静嘴笨不会说，但是现在同样的话问她，答案和最初的不一样。

“从我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那一辈，家里很多亲戚都不再种地，他们有的事业有成去了国外定居，有的像我爸爸妈妈现在住在城市里，农村那些地也就上交了，我的童年是在L市的游乐场丶动物园还有商场里度过，但是他们的童年是每天只有馒头米饭榨菜，一点荤的都没有，偶尔也会吃不饱饭。”

“暑假下乡是因为青山县举办了一个农业活动，当时抱着凑热闹的想法让我哥开车带去，到那里见到了很多老人面朝黄土，头顶烈日，身穿短袖短裤，皮肤被晒得黢黑，以前我的作文里对老人的肤色都停留在小麦色，但是今天你看见了，是黑色。”

“尤其是在我知道他们辛辛苦苦种了一年地，挣的钱都没有儿子在外面打工一个季度的工资高，他们脸上的皱纹因为肤色分不清，孙子或者曾孙子还在不懂事的年龄，他们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只是下有小，不仅养活自己还要把小辈带大。”

“我也会觉得世界真的是不公平的，我拥有的是别人所接触不到的，我看到的是用自己的力量也无法完全帮助他们脱离这种困境，有一段时间会陷入沼泽，就像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慢慢笼罩在自己身边，找不到做事情的方向。”

“後来在选择专业的时候，我因为一篇报道而选择相同的路，其实就是石榴村的向书记，我还拍下报纸上对他的记录，他放弃了高薪和出国，选择到许多村庄任职，每个地方一待就是三年，这是他到的第五个村子。”

“你说想要寻找属于自己的意义，在我看来帮助他们就是我活着最大的意义，因为能够知道别人，因为从中不只是辛酸，是他们的蔬果获得收获并不再是贱卖出去，是我付出的每一笔钱都能够快乐，很满足了。”

她讲述着自己第一次来到石榴村的心境，从可怜丶疑惑丶迷茫丶愤怒丶哀怨，再到後来的激动丶努力丶兴奋丶给予丶满足，这些都是她发自内心的。

林峥志耐心听她说话，两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臭味已经没了，狂风的到来已经把人吹得眼睛都要睁不开，地面那些碎稭秆被挂到身上还会刺在腿上，稍不注意就像一根针扎着小腿。

姜想静双臂抱着，肩膀耸着，前方一辆大卡车行驶过两人，尾气的味道不好闻，咳嗽声继续说：“我始终认为自己所能做的还是只有那麽一点点，比起勤劳的大爷们差得很远。”

“走了，我们先去搬水管，晚上还能吃顿席。”

姜想静本来还没想好下午干什麽，但来了活就做，不挑剔是什麽，现在身上又没有难闻的味道，上车也麻溜许多。

“前面那条大路左拐，第一个交叉口然後再右拐，就到村委会，大卡车应该就停在那里，下午吃席在另一个地方。”

石榴村就没有姜想静不知道的地方，这一片来一次她就特别熟悉，就是几个庄园不大好分，指着前面那条小路笑道：“你知道前面那个小小牌子指的是什麽吗？”

林峥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目光停留一秒就猜到，“石榴园，画的是一个粉色的石榴，待会儿接水管是不是给那边送水？”

一猜就准，姜想静连连点头，眼下饱满的卧蚕因为颧骨上扬而变得有姜想辉半个眼睛大，“还以为你会忘记呢，这中午的事情就是个小插曲，下午要去给几个园子浇水，石榴丶桃子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麽，好像是杂交的。”

林峥志以为自己能帮上什麽忙，结果一中午都坐着和老人家聊天，再看看姑娘家的姜想静轻车熟路做着要做的事情，她即使坐在自己身边，身子里这股坚毅劲都令人钦佩。

“前面就是了，这回我肯定不着急下车，你放心。”姜想静竖起手指打包票，对天发誓的样子让林峥志哭笑不得，确实把人吓一跳，但凡他没有踩住还是匀速的话，她跳下去就得摔到坡里，紧紧握住她的手恳切道：“无论什麽时候，都是你自身安全最重要，没有什麽比人命重要，明白吗？”

姜想静脑袋就像啄木鸟啄树干一样，点个没完没了，“知道了，不会再有下次，但是我现在渴了，你先给我去向书记办公室接点水，这样好有力气干活。”

让林峥志往东，他是西面一步都不敢走，姜想静站在大门口，每家每户都开着三轮车把这卷的比人还要高的水管背到上面，她丝毫不犹豫，直接撸起袖子到大车後门，双手抵着贴片偏头说：“叔，放一个在我身上，不让江奶奶搬。”

“我嘞个乖乖，这有多少斤你知不知道？一百斤你能搬得动吗？让江奶奶等一下，我这边弄完了给她送到家。”黎叔一听可是被吓坏了，知道姜想静胆子大有力气，但水管卷严丝合缝，放在後背得把女娃的被给压垮。

一百斤对姜想静来说不是问题，而且她之前都背过一百二十斤的玉米面，这都不算问题，爽快道：“没事儿，你就放心吧，刚才隔壁村不还是再给你打电话，这车卸完还得再去装下一车吗？”

“给我吧，别磨叽了，你说这话的功夫我都搬回来了。”

架不住她态度强势，黎叔小心地把水管子扯到她後面，轻轻地靠上去嘱咐道：“小心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