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开厚重窗帘的一角,向下望去。
宿舍楼下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在寒冷的冬夜里圈出一小片温暖的区域。纷纷扬扬的细雪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在光柱中悠然飞舞。
而就在那片光与雪的交界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倚靠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
他依旧穿着晚上的黑色羽绒服,灰色的围巾随意搭在颈间,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仰着头,目光似乎正落在她窗口的方向。
雪花落在他肩头丶发梢,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守望者。
隔着四层楼的距离,隔着飘飞的雪幕,林栀子仿佛能感受到他目光的温度。一股巨大的丶酸涩而甜蜜的热流猛地冲上她的鼻腔和眼眶。
他……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因为她刚才那条消息?还是……他根本就没走,或者,去了又折返?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都比不上此刻内心翻涌的情感。那种被人在意着丶守护着的感觉,像最温暖的水流,将她紧紧包裹。
她再也忍不住,转身,甚至来不及穿上外套,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蹑手蹑脚地拉开宿舍门,像一只轻盈的猫,飞快地跑下了楼。
推开宿舍楼大门的瞬间,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
林栀子站在门内的阴影里,看着几米之外,梧桐树下的沈倦。
他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过头来。看到只穿着睡衣丶冻得有些发抖的她时,他眉头微蹙,立刻站直了身体,快步走了过来。
“怎麽穿这麽少就下来了?”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更多的是担忧。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大部分风雪。
林栀子仰头看着他,路灯和雪光映亮了他的脸,他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眼神深邃而专注。她张了张嘴,想问你怎麽在这里,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冷吗?”他见她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林栀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身体是冷的,但心是滚烫的。
沈倦看着她被冻得微微发红的鼻尖和脸颊,叹了口气,擡手,动作极其自然地拂去她发梢落上的雪花。然後,他解下了自己脖子上那条还带着体温的灰色羊绒围巾。
熟悉的丶带着他清冽气息的温暖再次将她包裹。他仔细地丶温柔地将围巾围在她的脖子上,将领口拢好,确保寒风不会灌进去。
这一次,林栀子没有躲闪,没有慌乱。她只是安静地站着,任由他用他的温度温暖自己,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围好围巾,他的手指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轻轻碰了碰她冰凉的耳垂。
“回去睡觉吧,外面冷。”他低声说,声音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低沉磁性。
林栀子却突然伸出手,抓住了他即将收回去的手腕。
沈倦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看向她。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她主动的丶带着明确意图的触碰。
她的手指纤细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栀子仰着头,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晶莹的碎钻。
她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懒和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身影。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似乎在催促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丶带着他气息的空气,用尽了全身的勇气,轻声地丶却无比清晰地开口:
“沈倦。”
“嗯?”
“新年快乐。”
“……你也是。”
“还有……”她顿了顿,抓住他手腕的指尖微微收紧,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却异常坚定,“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腕,转身,逃也似的跑回了宿舍楼内。厚重的玻璃门在她身後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也隔绝了他瞬间变得深沉灼热的目光。
沈倦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重新关上的门,许久没有动。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冰凉的触感和那一瞬间坚定的力道。耳边反复回响着她那句轻颤却清晰的告白——“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心底那片荒芜了许久的冻土,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炽热的火种,瞬间燃烧起燎原的烈火。
他缓缓擡起手,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似乎还烙印着她指尖的温度。然後,他低下头,将脸埋进刚刚环绕过她脖颈的丶还残留着她发香的围巾里,深邃的眼底,是再也无法掩饰的丶汹涌澎湃的狂喜与温柔。
而此刻,跑回宿舍的林栀子,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滚烫得吓人,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
她说出来了。
她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巨大的羞涩和後怕席卷了她,但紧接着涌上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丶如释重负的轻松和……隐秘的欢欣。
她擡手,轻轻抚摸着脖子上那条柔软的灰色围巾,上面满满都是他的味道。将脸深深埋进这片温暖里,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一声一声,坚定而响亮,如同擂动的战鼓,宣告着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
窗外,雪落无声。
窗内,一颗名为爱情的种子,已经破土而出,生机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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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期末考试结束後的校园,像被骤然抽空了空气,瞬间冷清下来。
拖着行李箱的学生们脸上带着解放的雀跃和对归家的期盼,熙熙攘攘地涌向各个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