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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至吾家(第2页)

这本存折是她的命根子,从十几年前小远被拐那天起她就开始往里面存钱,那时候她刚离婚,带着一身伤痕在纺织厂做临时工,一天干十二个小时,才赚十五块钱,她却要存下十块,每次把钱存进银行,听到柜台说“存好了”,她心里就踏实一点觉得离小远又近了一步,後来她进了贺庄羽的烟花厂,工资高了些存钱多了,存折上的数字越来越大她对小远的思念也越来越深,“小远……”她喃喃自语,手指头摩挲着存折封皮上的烫金字迹,好像这样就能触摸到远在长沙读书的女儿温度,存折硬硬的边角硌着掌心,她觉得安心,这是她一点一点攒下来的念想,是她对女儿说不出口的千言万语。

欧阳曦翻身起床,披上工作服,衣服上还沾着火药味,是烟花厂的味道也是她生存的味道,这间屋子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齐,墙上贴着小远从小到大的奖状,有些已经泛黄卷边但都被她细心抚平,边角压得服服帖帖像新的一样。鼎里还有粉,她加点水架火煮开,火塘里的柴火噼啪作响,她又从坛子里掏出一把豆角,切得碎碎的用干辣椒爆炒香得很,连隔壁屋的狗都叫唤起来,扒着门缝望。

呷过早饭,欧阳曦撑起骨架有点松动的旧伞往烟花厂行,雨水在路上汇成细流顺着路沿往下淌,她踩着青石板路,路过村口老五的杂货铺,望见橱窗里摆着新到的女书挂件不由停下脚步,那些挂件是用红绳串起来的,上面绣着小小的女书文字,有“平安”“喜乐”“思念”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字,女书是湖南江永一带的独特文字,只有女人会用,是她们互相交流的秘密语言,小远在大学里学法语专业却偏偏对女书着了迷,还加入了学校的女书文创社团,天天琢磨着怎麽把女书和现代设计结合起来。

“曦妹子,望麽子咧?”老五探头出来问,嘴里叼着根烟,烟雾缭绕。“咯个挂件好多钱?”欧阳曦指着那个绣着远字的女书挂件,那个远字,是小远的名字也是这些年她对小远的思念。“十五块,新到的货俏得很,好多妹佗来买,说是送给朋友。”老五吐了个烟圈,笑着说。欧阳曦摸摸口袋里的零钱犹豫了一下,要是不买还可以给小远存十块钱进去,转念一想小远说不定自己会做,她在社团里学了刺绣,手艺比这挂件上的还好,于是她摆摆手:“下回再说,赶着上班哩。”

雨水滴进後颈窝,她加快脚步,厂门口遇到贺庄羽,两人相视一笑,贺庄羽打着把新伞,伞面上印着烟花图案,在雨中格外扎眼“明日试放新烟花?”贺庄羽笑说:“就等妳来帮忙掌眼咧,妳眼睛最毒,什麽毛病都逃不过妳的眼睛,待归今日在茶山,说等下要过来给妳送新采的茶叶。”“那好啊,待归种的茶比店里买的还好喝。”两人一齐往厂里行,雨水在她们身後留下一串湿脚印把她们连在一齐,旧伞漏水正好滴在额头上,擡手擦掉却不小心碰到贺庄羽的新伞。“哟,不好意思。”“豁落!”贺庄羽笑笑,把伞往欧阳曦那边斜了斜,“共一下伞咯,妳那把伞该换了,下次我给妳带把新的,厂里刚订了一批,印上烟花图案,好看得很。”“不用不用,还能用呢。”欧阳曦连忙摆手,她舍不得花钱买新伞,能省一点是一点,这些钱要给小远。

厂里头已经热闹起来,女工们各就各位,有的拌药有的卷筒有的贴标签,机器轰鸣声丶纸张摩擦声丶女工们谈笑声混在一齐,见两个老板进来,都笑着打招呼:“老板好!曦姐好!”欧阳曦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她是负责质量检验的,每批烟花出厂前都要经过她的眼睛,这些年她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哪个有瑕疵她一望就晓得,她的工作台上摆着放大镜丶尺子和一本厚厚的检验记录,每一样都摆放得整齐,像小远书桌上的书本一样。

“曦姐,咯批金麦穗的引线好像有点问题。”欧阳曦接过来仔细检查,手指轻轻拈动引线接口处,指尖能感觉到细微松动。“妳望,咯里接得不牢靠,放的时候容易筐瓢,要是在手里炸了,那可了不得难。”她的语气坚定,“重新接,咯样的货不能出厂,雨天更要小心,受潮了更危险。”“要得,曦姐,我马上就去。”贺庄羽走过来,看着欧阳曦认真的样子,笑着说:“还是妳细心,有妳在,我放心得很。”欧阳曦笑笑继续检查其馀産品,手指在一支支烟花上滑过,每一支烟花都要检查引线纸筒火药填充,这是她的责任也是她对生活的态度,要麽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

中午呷饭的时候,雨停太阳出来了,照在厂房门口的水泥地上,女工们端着饭碗一边呷一边讲白话,“小远打电话回来冇?上次她说要做女书文创,做得怎麽样了?”欧阳曦扒了一口饭:“好得很!昨日还打了视频电话,给我看她做的女书书签,上好看得下不得地。她说和同学一起在学校摆摊卖,卖得俏得很,还赚了点钱,说要给我买个新手机。”贺庄羽笑了,放下筷子说:“那好啊,小远有出息了,待归种的茶倒是可以和小远的女书文创结合起来,用女书做茶叶包装肯定俏得很。”“是啊,我也是这麽想的,下次小远回来,让她和待归商量商量,两个妹佗一齐做事,肯定能成。”说起女儿两个母亲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妳一言我一语,从女儿小时候的趣事说到现在的生活再说到未来的打算,直到铃响才停下来,欧阳曦盖好饭盒,里面还剩些豆角,豆角是小远喜欢的每次打电话都要念叨:“妈妈,我想吃妳做的豆角了,学校食堂的菜一点味道都冇得。”

下午的工作比较忙,有三批货要赶着明天出,欧阳曦一直忙到天黑才下班。回到屋里,她先给竈台生火,煮上一锅水然後才坐下来歇口气,手机响了,是小远发来的视频通话,欧阳曦赶紧捋了捋头发,调整好表情才接起来。屏幕一亮,小远笑脸就出现在眼前,“妈妈!妳呷饭冇?今日厂里忙不忙?”“还冇,刚下班,正准备下面条,厂里还好,就是忙了点,妳呢?呷了麽子?在学校里还好不?”“呷了食堂的饭,不好呷,想念妈妈做的豆角了。”小远嘟着嘴“妈妈,我跟妳说个好消息,我做的女书挂件卖得可好了,今天又卖了一百多个,赚了一千多块钱!”欧阳曦心里一喜:“真的?我家小远真是傲腿!比妈妈当年厉害多了!”小远得意昂起头:“那是!我是谁的女儿嘛!妈妈,我给妳买了个新手机,明天就寄到了,以後妳就能天天跟我视频了,再也不用看那个旧手机的模糊屏幕了。”欧阳曦鼻子一酸连忙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傻孩子,买什麽新手机,妈妈这个旧手机还能用呢,钱要省着点花……”“妈妈,妳就收下嘛!这是我第一次赚钱给妳买东西,妳一定要收下。而且那个旧手机都用了五年了,屏幕都花了,看视频都不清楚,我早就想给妳换了。”欧阳曦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好好好,妈妈收下,谢谢我家小远。”

小远开心地笑了,然後压低声音,神秘兮兮说:“妈妈,我还有个事想跟妳说。”“麽子事?”欧阳曦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女儿遇到什麽难处。“我……我想去找待归。”小远的声音有点犹豫还有点愧疚“这麽多年,我一直躲着她,觉得对不起她。要不是为了救我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妈妈我是不是很坏?”欧阳曦心里一软,叹了口气:“妳怎麽会坏呢?待归从来没有怪过妳,她虽然心智是个细别但心里比谁都明白,每次见到我还问远远好不好,下次回来妈妈陪妳一起去找她,好不好?”小远点点头:“真的吗?待归会不会不喜欢我?”“不会的,待归最喜欢和人玩了,特别是和妳。”欧阳曦笑着说,“她还种了好多茶,说要给妳留最好的芽头,让妳泡着喝。”

挂了视频,欧阳曦心里暖暖的,小远心里的结终于要解开了,这麽多年小远一直活在愧疚里,不敢见待归也不敢提当年的事,现在她终于鼓起勇气,要去面对过去,这是个好开始。

她把面条下进锅里浇上酸豆角,面条煮得软软的,酸豆角酸酸辣辣,呷着面条她想起小远小时候的事。

小远刚被找回来时见了人就躲,特别是见了待归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待归那时候也刚被找回来没多久,脑子不太好使,见了小远就想跟她玩却总是被小远躲开,後来小远长大了愧疚感也越来越深,她开始拼命学习想用好成绩来弥补什麽,後来又迷上了女书说要做有意义的事,让妈妈和待归都开心。

呷过饭,欧阳曦拿出针线盒开始缝补工作服,她的手很巧,针脚密密的,像女书的细线条,灯光下影子投在墙上,随着她的手势晃动,像是在跳舞。缝着缝着,她想起小远高中时候的事,那时候小远因为性格内向不太合群,有几个细别总是欺负她,说她是没人要的野丫头还把她的书本扔到泥地里,小远回来後抱着她哭,欧阳曦气得当场就炸了,第二天一早就冲到学校,找到那个带头欺负人的,把他拉到班主任办工室,班主任和稀泥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暗示小远自己也有问题,欧阳曦当场就给了班主任两巴掌,声音斩钉截铁:“那确实两个巴掌会响很多哈,现在晓得为麽子响了不?我女儿好好上学,没招谁没惹谁,麽子要受欺负?”

从那以後再也没人敢欺负小远了,大家都晓得欧阳曦是个护犊子的母老虎惹不起,想起当时老师那张震惊的脸,欧阳曦忍不住笑出声来,补好衣服欧阳曦又拿出那本存折,就着灯光一页页翻看,每一笔存款都记录着一个母亲对女儿的思念与期盼,最早的那些记录,字迹已经模糊了,但她还记得每一笔钱的来历,在纺织厂熬夜做工赚的,在餐馆洗盘子攒的,在街头摆小摊挣的……最後一行是前日存的,金额不大,但坚持了这麽多年,已经累积成了一个可观的数字,都是给小远的。

欧阳曦把存折放回枕头底下,然後用热毛巾擦了把脸,洗漱上床,躺在床上听着雨声,想着远方的小远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她看见小远和待归又变成了三岁时的模样,手牵着手在田埂上跑,脖子上挂着一对女书挂链,她们笑着闹着唱着童谣,她站在不远处望着两个小女孩笑得像天上的太阳,而现实中她的嘴角也带着笑意,皱纹舒展开来,像被春雨滋润过的土地。

杨开慧墓园的松柏长得下不得地,高耸入云像守护历史的巨人,枝干遒劲叶子翠绿,时雨刚停,树叶上还挂着水珠,尖锐明亮。

待归蹲在一棵老树下,手指轻轻拨弄着刚冒头的野蘑菇,蘑菇小小白白的,她是来看茶树的,墓园後山有片野茶林,是她去年发现的,茶树长得特别好,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望望给它们浇水除草,“蘑菇蘑菇快长咧,长大了给妈妈炖汤呷。”她对着那簇小蘑菇喃喃自语,她记得妈妈喜欢喝蘑菇汤,上次她采了些野蘑菇回家,妈妈炖了汤,还夸她能干,说汤很好喝。

忽然一阵细微的猫叫声从头顶传来,细细尖尖,待归擡头望,只见高高的松树枝杈间卡着一只小猫咪,橘黄皮毛在绿叶间格外扎眼,小猫爪子紧紧抓着树枝,身体发抖显然吓得不轻,“哎呀,妳怎麽上去的?是不是想抓小鸟呀?”待归站起身,试着跳了跳想够到小猫,可树枝太高了根本够不着,她又试着爬树,可手刚碰到树干就滑下来,雨後树皮太滑了,简直抹了油。

这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墓园入口处,欧阳远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束白色菊花,花瓣上还带着水珠,像刚哭过的眼睛,她今日是来看杨开慧的,每年这时前後她都要来献花,这个习惯是最近两年开始的。

小远望见松树下的待归,脚步顿住,十几年了,她一直躲着待归,像躲着内心深处的伤疤,每次在路上遇到待归,她都会赶紧低下头绕路走,待归喊她远远,她也假装没听见飞快跑开,她知道自己很过分,可她就是不敢面对待归,不敢面对当年为了救她而被人贩子砸伤脑袋的女孩。可今日待归就站在那儿,仰着头不知在望什麽,阳光洒在她身上像个天使,小远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听见一阵急促猫叫,叫声让她不忍心走,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也看见了那只卡在树杈间的小猫,待归正在树下急得团团转,嘴里念叨着:“猫猫别怕,我救妳下来。”她又试着爬了一次树还是滑了下来,还是很着急,她一转头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远远。两个人都愣住了。时光在这一刻停滞不前,墓园里只有风吹过沙沙声和偶尔哀叫,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鸟鸣。

“远远?”待归先开口,声音怯怯怕吓到对方,眼睛里面映着小远的影子。小远望着待归,这个为她挡下一击的女孩,这个永远停留在六岁的女孩,心底愧疚涌上来,张了张嘴,想说点什麽可话到嘴边只挤出三个字:“待归姐。。。”猫咪又叫了一声,像是在催促她们。待归回过神,指着树上的小猫,着急地说:“猫猫卡住了,我爬不上去,远远妳帮帮它好不好?”小远望望猫又望望待归,那只小猫显然卡得很紧再不救下来恐怕有危险,它眼睛里满是恐惧,似当年被人贩子抓走时的自己和待归,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我来试试。”小远从小就擅长爬树,小时候在村里她总是爬得最高最快的那个,待归就在树下给她望风,喊着“远远小心点”,後来被拐卖的那几年,她经常靠爬树摘果子充饥,有时候为了躲避人贩子的打骂也会爬到树上躲起来,再後来回来了却再也没爬过树,太多回忆太多痛苦让她不敢再碰,今日为了救猫她不得不重拾这个技能。

小远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穿的红色上衣,衣服上上印着一个小小的女书“安”字,是她自己绣的,她双手抱住树干,脚下一蹬开始向上爬,雨後树干确实很滑,但她找到了诀窍,借助粗糙树皮一点一点向上挪,待归在树下紧张地望着,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树婆婆保佑,树婆婆保佑,让远远平平安安,让猫猫平平安安。”

小远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接近了卡住猫的树杈,小猫见她靠近叫得更厉了,“莫怕莫怕,我是来救妳的。”小远轻声安慰“很快就好了,不痛哦。”她一只手紧紧抱住主干另一只手慢慢伸向小猫,猫受了惊吓,猛一挣扎反而卡得更深了,小远调整姿势再次尝试,先轻轻抚摸小猫的头顶,让它平静下来,然後才小心托住它的身体慢慢往外抽。

终于,伴随着一声解脱的喵叫小猫被成功救了出来,小远把它搂在怀里,猫吓得直往她怀里钻。“成功啦!远远好厉害!”待归在树下欢呼,小远长舒一口气开始往下爬,下树比上树难尤其怀里还抱着一只猫,她一步一稳,待归在下面紧张看着,伸出手想接住她,终于,安全落地。

待归立即围上来:“她没事吧?有没有受伤呀?”小远把猫递给待归,轻轻摸了摸猫背:“应该没事,就是吓着了,过一会儿就好了。”待归接过猫,轻轻抚摸着小猫毛发:“乖猫猫,莫怕莫怕,安全啦,我给妳找好吃的,给妳找暖和的地方睡觉。”

猫感受到待归的温柔,渐渐安静下来不再发抖,小远站在一旁,望着待归和猫心里百感交集,这麽多年了她第一次这麽近地看着待归,待归的眼神清澈得像山泉,仿佛时光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善良单纯对世界充满了善意。

“待归姐。。。”小远开口,声音有些颤抖,像风吹动的树叶,“对不起。。。”待归擡起头,疑惑地歪着脑袋,像只不懂事的小猫咪:“对不起麽子?远远做错事了吗?”“那时候。。。妳为了救我,被人贩子砸伤了脑袋。。。”小远说不下去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都是我的错,要是我不跟人贩子顶嘴,妳就不会受伤,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待归眨了眨眼睛,才恍然大悟说:“哦,妳说那件事呀,我记得那天好黑坏人好凶,想打远远妳我就挡在前面,然後脑袋就疼了一下,後来就什麽都不记得了。”她笑说:“不过没事啦,待归的脑袋不疼了,还能种茶,妈妈说我种的茶最好喝了!”小远怔住了,她准备了几年的道歉,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待归可能会生气可能会哭可能会不理她,唯独没料到待归会这麽说,不是原谅而是根本不在意,甚至觉得那件事已经不值一提。

“妳。。。不怪我?”小远轻声问,待归擡起头,认真看着小远,眼神清澈坚定:“为麽子要怪妳?如果没有妳我早就被那些坏人饿死啦。”她说着,把猫举到小远面前:“妳望,她的眼睛像不像烟花?我们妈妈做的烟花。”小远望着那只猫,确实,那双眼睛有星光闪烁,像金麦穗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的样子,她想起小时候她和待归经常一起看烟花,待归总是说烟花是人造的星星,还会拉着她的手让她看哪朵烟花最漂亮。

“待归姐,妳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小远惊讶地问,她以为待归早就忘了小时候的事,特别是被拐的那段痛苦经历。“记得一些呀。”待归点头,手指轻轻梳理着猫毛,动作轻柔,“记得我最喜欢呷妳妈妈做的糍粑,每次都要抢最大的那个;记得我们一起在晒谷坪上追蝴蝶,妳跑得比蝴蝶还快;记得我们一起看烟花,妳说长大了要做比烟花还好看的东西。。。”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也记得那些坏人好恶,把我们关在黑屋子里,好害怕。。。”小远的心揪紧了,她以为待归什麽都不记得或者至少不会记得那些痛苦往事,没想到她都记得,只是选择了加深哪一个。

待归察觉到小远的情绪不对:“但都过去啦!现在我有茶山有妈妈,有远远还有咯个乖猫猫!以後我们可以一起玩一起看烟花好不好?”

猫适时喵了一声,像是在附和待归的话,逗得两个人都笑了,“我们给她取个名字吧?”小远点头,心里大石头终于落了地,轻松了不少:“好呀,取什麽名字好呢?”待归想了一会儿:“叫贺阳渲好不好?妈妈说烟花炸开的时候像金色麦穗,叫阳渲就像阳光渲染天空一样,金灿灿的,可乖态了!”小远怔住了,贺阳渲这个名字很美,而且待归居然记得这麽复杂的词,还能把烟花和阳光联系起来让她很意外,她一直觉得待归因为她被困成了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却忘了小孩也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方式理解和表达美。“贺阳渲,好名字。”小远轻声说,伸手摸了摸小猫的头,待归把猫抱在怀:“阳渲阳渲,从今天起妳就有家啦!我们会好好照顾妳的,给妳吃好吃的给妳暖暖的窝。”小远望着待归和猫,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和待归之间的隔阂消失了,她们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一起追蝴蝶看烟花的日子。她想起妈妈的话“待归心里比谁都明白”是啊,待归比谁都明白,明白什麽重要什麽不重要,明白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待归姐,”远远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以後可以常来找妳玩吗?我想跟妳一起种茶,一起给茶树取名字,一起看妈妈做烟花。”待归眼睛一亮:“那太好啦!我可以带妳去看我的大王矮子和绿宝,它们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还可以教妳种茶,妈妈说我的手有魔力,种什麽活什麽!”

小远笑了,这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在面对待归时感到轻松和快乐:“好呀,我还可以教妳做女书挂件,上面可以绣上茶树和烟花,肯定很好看。”“女书挂件是什麽呀?”待归好奇地问,“就是用针和线绣出来的字,只有我们女孩子才懂的字。”小远解释道,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给待归看,“妳望,这是我做的,上面绣着平安,送给妳。”待归接过挂件“真好看!谢谢远远!我会天天带着它的。”

这时,一位守墓的老婆婆拄着拐杖走过来。她看上去很老了,背驼得厉害,像一座小小拱桥,“两个妹佗救猫啊?”老婆婆笑着问露出仅剩的几颗牙,待归把猫举给老婆婆看,骄傲地说:“婆婆望,她叫贺阳渲!是我和远远一起救下来的!”老婆婆眯着眼睛看了看猫,又看了看两个女孩:“妳们两个小时候常来玩,我记得。一个爱爬树,像只小猴子;一个爱蹲在地上看蚂蚁,像只小蜗牛。”

小远和待归没想到老婆婆还记得她们,“婆婆认得我们?”老婆婆点点头:“怎麽不认得?那时候妳们才这麽高,”她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到膝盖的高度,“天天在墓园里跑,有时候还会采野花送给杨开慧同志…”她望着待归,眼里满是慈爱:“咯个妹佗有一次还帮我浇花哩,说花渴了,要喝水。”待归拍手:“我记得!婆婆的花是红色的,像小灯笼,很乖态!”老婆婆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层层叠叠:“是啊是啊,花儿都开得更艳了。”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贺阳渲的脑袋,小猫蹭了蹭她的掌心,“这小猫和它太奶奶一样调皮哦,当年那只猫也总爱往松树上爬,最後还是妳们俩踮着脚,用竹竿把它捅下来的。”待归使劲点头:“对对对!我记起来了!那只猫还偷过张娭毑的鱼干,我们帮着追了好远!”

小远站在一旁看着待归雀跃的样子,心里像被温水泡过,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待归一直好好珍藏着,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明白,自己这些年的逃避实在太傻了,“婆婆,谢谢您。”若不是老婆婆提起,她恐怕还要继续躲着待归让这份情谊蒙尘。

待归唱着“高谊薄云霞,温和德行嘉。所贻娇丽菊,今尚独开花”,带着一人一猫往家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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