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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文学>予她无恙景戈全文免费阅读67章 > 不怕(第2页)

不怕(第2页)

滚字出口,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仿佛整个澡堂子的水汽都随之震荡了一下。

死寂。

绝对的死寂。只有热水管深处隐约传来沉闷的咕咚声,像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暴惊得噎住。搓澡的停了手,泡澡的忘了动,连蒸腾的白雾都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的目光,带着惊愕丶茫然,更多的是一种被强烈冲击後的呆滞,齐刷刷地聚焦在池子边那两个身影上。一个像刚从水里跃出的怒目金刚,浑身蒸腾着骇人的热气;一个像被雷劈中的呆头鹅,煞白的脸在深紫色羽绒服的衬托下,活脱脱一张褪了色的画。

刘干事整个人都木了。李武涂那番话,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子,直接楔进了她的天灵盖,什麽战斗机,什麽犁平山头,什麽女人脊梁……这些词儿离女苦男欢丶保媒拉纤的世界太遥远了,遥远得像另一个星球的语言。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双喷火的眼睛和几乎戳到鼻尖的丶湿漉漉带着茧子的手指在无限放大,捏着文件袋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塑料袋子在她手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张文清站在水里,滚烫的池水包裹着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李武涂那番话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她心口最深处那块连自己都刻意忽略的丶被世俗标准挤压得有些麻木的地方。一股滚烫的带着酸胀感的热流猛地从胸腔深处直冲上来,狠狠撞向喉咙口和眼眶,她用力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铁锈般的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才勉强把那股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压了回去。她擡起头,水珠顺着额发滑下,目光越过还在微微喘息的李武涂,落在刘干事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冰封般的平静,和一种近乎悲悯的疏离。

“刘姐,”张文清开口,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像飞了很久终于落地的鸟,“妳的好意,我心领了。”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那个鼓胀的文件袋,眼神淡漠得像看一块路边的石头,“东西,拿走吧。我的事儿,以後不劳您费心。”

这话像最後一块冰,砸在刘干事僵硬的脸上。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麽,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丶像是被痰堵住的声音。她看看李武涂那要吃人似的眼神,又看看张文清冰封般的脸,再看看周围一片死寂中那些意味不明的目光,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地自容的狼狈猛地逮住了她。她猛地一跺脚,那高跟鞋在湿滑的瓷砖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差点让她自己滑倒。她再也顾不上什麽体面,也忘了自己来时的目的,像被恶鬼追赶一样,紧紧攥着那个变得无比烫手的文件袋,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冲去,背影就好像打了太久的胜仗,终于在一次败仗中明白战争始终意味着伤亡的士兵。

“砰!”澡堂子厚重的木头门被狠狠摔上,发出一声闷响,隔绝了外面透进来的一丝寒气。

短暂的寂静後,澡堂子像被按下了重啓键。搓澡巾的嚓嚓声重新响起,水流哗哗流淌,女人们的低语如同退潮後又涨起的细浪,嗡嗡地弥漫开来。只是那声音里,多了许多压低音量的议论和投向池边那几个人的丶复杂难辨的目光。有惊愕,有好奇,有不解,也有一丝隐隐的丶不易察觉的痛快。

李武涂胸口还在剧烈起伏,刚才那股子冲天的怒气随着刘干事的逃离而泄了大半,只剩下蒸腾的热气和水珠不断从她身上滚落。她转过身,看向池水里的张文清,眼神里那股子要吃人的凶悍劲儿褪去了,换上了一种更深的丶混杂着心疼丶愤怒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没说话,只是朝着张文清,重重地缓慢地点了一下头,那动作沉甸甸的,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又像是一块投入水中的巨石。

张文清迎着她的目光,眼底终于裂开一丝极细微的缝隙,一丝暖意艰难地渗透出来,她也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所有的语言在刚才那场风暴面前都显得苍白。她们之间,不需要解释。

“李姐……”钱繁的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颤抖,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她刚才被李武涂带起的水花淋了一头一脸,这会儿小脸湿漉漉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惊吓,但更多的是亮晶晶的崇拜。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李武涂,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大毛巾,“擦……擦擦吧……”

李武涂这才像回了魂,那股子石化一姐的彪悍劲儿彻底收了回去,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有点不好意思的讪笑。她接过毛巾,胡乱地在头上丶身上擦着,嘴里嘟囔:“擦啥擦,一会儿还得泡呢……”她扭头看向张文清,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笑容爽朗得有点刻意,是要驱散刚才的阴霾,“文清,别搭理!总有人满脑子陈芝麻烂谷子!走,咱上搓澡台子去!让老银给咱好好搓搓,去去晦气!今儿这澡泡得,真他爹的败兴!”她说着,大手一挥,就想去拉张文清。

张文清却微微侧身避开了她的手。她深吸一口气,澡堂里湿热浓稠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硫磺和汗水的混合气味竟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踏实,她脸上没什麽表情,眼神却重新变得锐利,像被水洗过的刀锋。

“武涂,”她开口,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谢谢妳。”三个字,掷地有声。她没再看李武涂,目光转向旁边还在为那句“老秃顶子”忧心忡忡的夏思选,“思选,妳刚说的那个团,具体行程,时间点,再给我说一遍。”语气是工作状态下那种清晰的指令式。

夏思选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小脸立刻绷紧了:“啊?哦!文清姐,是这样的……”她赶紧凑近,语速飞快地复述起来。

李武涂擦水的动作顿住了,看着张文清瞬间切换到工作模式丶把刚才那场闹剧彻底甩开的侧脸,先是一愣,随即那点讪笑化成了真心的丶带着点欣赏和了然的笑意。她没再打扰,只是把毛巾甩在肩上,抱着胳膊,靠在池壁边,看着张文清专注地听夏思选说话。热水抚慰着她依旧有些紧绷的肌肉,刚才那番咆哮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此刻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来,但心里却松快敞亮。

澡堂子里重新热闹起来。搓澡巾的嚓嚓声丶水流的哗哗声丶女人们的说笑,还有不知道谁哼起的一支跑了调儿的东北小曲儿,交织在一起,重新填满了这个温暖潮湿的空间。白茫茫的蒸汽依旧翻腾着,模糊了赤裸的身躯,也模糊了刚才那场风暴留下的尖锐痕迹,只有那滚烫的水流,持续不断地冲刷着池壁,也冲刷着浸泡在其中的人心。

巨大的澡堂子像个闷热潮湿的洞xue,白蒙蒙的水汽是它永不停歇的呼吸,搓澡区那一排排铺着深蓝色防水革的台子,是这洞xue里最热闹的市集。此刻,张文清和李武涂并排趴在其中一张台子上,像两尾被捞上岸搁浅的大鱼,身体舒展着,把後背毫无保留地交给了掌控搓澡巾的人。

银荣赤着脚站在台子边,她身形结实匀称,常年揉面丶搬蒸笼练出的手臂线条流畅有力。她手里那块磨得发亮丶边缘有些毛糙的搓澡巾,此刻就是她最趁手的画笔,她先在张文清背上淋了一瓢温水,温热水流沿着脊柱沟蜿蜒而下,接着,搓澡巾稳稳地按了上去。

“嗤啦——!”

一种带着强烈摩擦质感的声音响起。那不是轻柔的抚摸,更像是某种粗粝直接的对话。搓澡巾裹着细密的泡沫,压着皮肤,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沿着肩胛骨的轮廓稳稳地向下推进,张文清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那是一种长期处于精密操控状态下的本能反应,仿佛在对抗无形的气流颠簸。但随即,一股带着轻微刺痛的通畅感,随着搓澡巾的移动迅速蔓延开来,那感觉像什麽呢?张文清闭着眼,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高空飞行时的画面,当战机突破浓密厚重的云层,机头猛地一轻,眼前豁然开朗,无垠的碧蓝苍穹瞬间铺满视野!那种挣脱束缚丶豁然开朗的极致畅快!银荣粗糙的搓澡巾刮过皮肤,带走的不仅是陈年老垢,更像是刮掉了某种无形的丶沉重的枷锁。每一次有力的推刮都像是在清理蒙在灵魂视窗上的积尘,让她眼前的世界一寸寸亮堂起来。

“唔……”一声极其压抑丶几乎从鼻腔深处挤出来的丶带着极度舒适感的叹息,不受控制地从张文清喉咙里逸出。紧绷的身体线条随着这声叹息,肉眼可见地松弛摊开,完全贴合在温热的塑料革台面上。

旁边的李武涂就没这麽含蓄了。银荣的搓澡巾刚在她厚实的背肌上走了一个来回,她就嗷一嗓子叫出来,声音洪亮得震得头顶的灯泡都晃了晃:“哎哟我滴个亲娘嘞!老银!妳这手劲儿!够劲儿!爽!往这儿!对!就这儿!给姐好好拾掇拾掇!”她一边嚎,一边还指挥上了,像个在战场上发号施令的将军。

银荣嘴角噙着一丝见惯不怪的笑意,也不搭腔,手上力道却丝毫不减。对付李武涂这种“硬茬子”,就得用这种大开大合的重炮轰击。搓澡巾在她背上纵横驰骋,所过之处,皮肤迅速泛红发热,仿佛底下埋藏的火力都被这粗暴的方式唤醒丶点燃。李武涂一边呲牙咧嘴地吸着气,一边舒服得直哼哼,嘴里还不停:“使劲儿!再使点劲儿!把石化厂那帮老油子给我搓下来!把那些狗屁倒竈的破事儿都搓掉!痛快!”

张文清闭着眼,感受着背上那持续不断的带着轻微痛感的摩擦,身体深处那点被刘干事勾起的郁结和疲惫,真的像是随着那些被搓下来的灰泥,一点点被剥离丶冲走,思绪在温热的水汽和身体的舒适感中漂浮。

“文清,”李武涂侧过脸,下巴搁在台子上,声音被压得有点闷,但那股子爽利劲儿还在,“别把那话往心里去。啥玩意儿剩女?咱这叫啥?叫剩者为王!咱这年纪,这本事,这身板儿,是那些小子老子能比的?咱挑男人,那是给他们脸!给他们祖坟冒青烟的机会!懂不?”

张文清没睁眼,嘴角却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李武涂这套剩者为王的歪理邪说,粗粝得像她背上的搓澡巾,听着刺耳却意外地有种刮骨疗毒般的痛快,她没接话,只是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身体在搓澡巾的刮擦下,愈发松软。

“就是!”李武涂来劲了,声音也扬了起来,“下回再有不长眼的给妳塞照片,就直接告诉他,姐开的是战斗机!找对象?行啊!先上天跟姐遛两圈!能跟得上姐的尾流,不吓得尿裤子再递简历!哈哈哈!”她自顾自地大笑起来,震得身下的台子都微微发颤。

张文清终于忍不住,闭着眼笑出了声。那笑声很轻,带着点无奈,但更多的是被李武涂这混不吝的劲儿感染的畅快,是啊,开战斗机遛两圈?这主意……荒谬得让人解气。

“文清姐,”夏思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插了进来,她不知什麽时候也爬上了旁边的搓澡台,正乖乖趴着,等着银荣待会儿临幸。小脸侧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张文清,“妳真厉害!开那麽大的飞机!我……我连大巴车开快点都害怕……”她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崇拜,还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向往。

张文清侧过头,睁开眼。水汽让夏思选年轻的脸庞显得有些朦胧,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亮得灼人,那光芒,让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独自驾机冲破云层,看见广阔天地时的心情。“慢慢来,”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开大巴也好,开飞机也好,心里稳了,手就稳了。”

“嗯!”夏思选用力点头,小拳头在身侧握紧了,“我会的!等……等这次暴风雪过去了,我带团肯定更稳当!”她像是给自己打气。

“思选妹子,”度羽秋的声音从另一张稍远的台子上传来,她趴得最安静,像一块沉在水底的温润卵石,“老秃顶子西坡那洞,入口有块青黑色的大石头,像趴着的熊瞎子。仔细看,石头底下有条被雪盖住一半的小缝。进去後,往下走几步,就能觉出暖和气儿了。”她的声音不高,带着山林特有的沉静,像在讲述一个只有她们懂的秘密,“洞里石壁滑,有苔藓,小心脚下。爪鲵冬眠,不扰人,看见了……也别怕。”

夏思选听得眼睛更亮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记住了!羽秋姐!熊瞎子石头!小缝!苔藓!爪鲵不咬人!”她复述着,像背保命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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