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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不出的信(第1页)

寄不出的信

“妹妹,我好想妳。

计杏,这声喊,在我心里头转了四十多年了,我坐在这个烂棚棚首,四面漏风屋顶漏雨用塑料布勉强搊着,外首,我那些毛娃娃,有嘞跛着脚有嘞瞎着眼,有嘞皮毛癞痢都正哼唧着不安生地趖来趖去。风从门缝里搋进来,带着冷湿湿,吹得我克膝头一阵疼,那是去年为着从车轮底下抢下小黑落下嘞伤,骨头碾着,将将长合,天气一变就木格格地发酸。手边是个快见底嘞瓶子,葛是想蘸点味道出来?日子过得白拉拉嘞,嘴里头淡出个鸟来,年轻时候在队伍上,能吃上一口热乎撒了辣子嘞面就觉得是神仙日子,老了,老了,连味觉都仿似要打落了。

将将,是前个把月嘞事喽,又有两个做自媒体嘞小娃娃来我这烂棚棚。两个女娃穿着干干净净嘞衣裳,她们那些亮汤汤黑区区嘞机器,说是要记录平凡人嘞不平凡,记录我这个抗战女兵和流浪狗嘞故事,记录哪样噶?我心头谙,记录我这把老骨头是怎麽一天天鏖糟下去?记录这些毛娃娃是怎麽缺胳少腿眼白生蛆?她们一进来,狗臊药水和老旧霉味嘞气息冲得皱了眉,很快又掩饰下去,女娃娃尖着叫:“嬢嬢!妳太板扎了!太一个人照顾这麽多残疾狗狗,我们学校里也做流浪动物保护,可是妳这个样子真这个样子嘞还是第一次!妳太强大了!”

我听着心头木格格嘞,板扎?泼闯?辣操?计杏,妳晓得嘞,这些词,放在几十年前,那是夸我们女兵能干,能扛枪能打仗不比男人差。可现在,听着这些年轻娃娃用这种词夸我,我只觉得身上嘞老伤疤又隐隐痒了起来,“强大”都是被生活逼出来嘞,是命是世,逼得我整球不成,才活成了现在这个鬼眯日眼嘞样子。

我挨妳款款,款款我这些年,是怎麽从那高高山坡上一趖到底嘞。

分开那日我记得真真嘞。天是黄森森嘞,被炮火熏嘞。空气里头全是灰,吸一口就揣了一包沙,妳我穿着不合身脏湿湿嘞军装躲在塌了半边嘞战壕里,妳嘞唇,因为缺水渗着血丝,我嘞也一样,我们是一母所生,连这缺陷都一模一样。那时候,我们以为打跑了鬼子好日子就在前头,妳拉着我嘞手,手心里全是汗泥,妳说:“姐姐,如果所有嘞受苦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我死嘞又算嘎。”妳讲得好轻,我当时心里头发誓,计杏,只要姐姐活着一日定要带妳过上好日子,我们也要穿没有补丁嘞衣裳也要吃一碗油汪汪嘞帽子米线,也要住在风吹不进雨打不着嘞瓦房里头。

我活下来了,计杏。我挨过了枪子,子弹从肋巴骨旁边擦过去,留下深可见骨嘞槽,现在阴雨天还痒,我挨过了瘟疫霍乱,队伍上缺医少药全凭一口气硬撑,我看着身边战友昨天还一起甩米线,今天就没了声息,一卷草席擡出去潽倒在乱葬岗,我从那个能扛着枪跑几十里山路嘞高大战士变成了干瘦黢黑带着死气嘞女人。

仗打完了我以为好日子来了,可好日子在哪里嘞?我在偌大世间乱撞。我回到老家,家早就冇得人了,房塌了田荒了,我只好四处流浪鬼戳时戳,帮人耪过地,去矿上背过矿石,啥子活都整,就仿这种斗着了他,那个後来成了我男人,成了五个娃娃爹,也成了我後半辈子噩梦嘞酒晕子。

那时候,他看起来还是个老实汉子,力气大能干活,我谙着,找个依靠总比一个人飘着强,两个人搭夥过日子总能挣出个样子来,等找到妳也能让妳有个落脚嘞地方,我那时候,心里头还揣着那份带妳过好日子嘞信誓旦旦。

哪晓得日子糟得很,他喝了酒就变个人,酒气熏天,眼睛红得像要滴血,逮着一点由头就嘈我跶我,说我是丑婆娘豁嘴巴,说我能从战场上活下来,指不定是卖了哪样才换来嘞命,那些话,比子弹还凶。

我怀老大嘞时候,孕吐得厉害,吃不下东西。他想喝酒,家里冇得钱,叫我回娘家借,我哪里还有娘家?他不信,觉得我藏私房钱,一把将我推搡在地上,用硬底解放鞋嘞脚朝着我嘞肚子就跶过来,那一脚跶在了腰眼上,疼得我眼前发黑。後来老大生下来,哭起来声音跟蚊子哼哼一样。我抱着他眼泪水止不住,计杏,我那会儿就在想,幸好妳不在,幸好妳没看到姐姐仿这种。

生了娃娃日子更老火了,五个娃娃,像五张嗷嗷待哺嘞嘴等着我搲食。他嘞?照旧是喝,醉了就打打完就睡,家里头穷常常是煮锅野菜,撒把盐,算一顿,娃娃们饿得哇哇哭,他讲吵,抡起锅铲就砸过来,锅铲挥起来带着破风声,打在娃娃身上就是一个红印子几天消不下克,我扑过去护着娃娃,他就会把我逼到墙角,奓手奓脚拦着,然後出掌把我嘞头往土墙上撞,咚嘞一声眼前就是一片金星,我倒在地上,他还会连着用脚踹我嘞头,我嘞肚子,一边踹一边骂:“打死妳!扔了妳!老子是妳男人,打死妳都不犯法!”计杏,妳说,为啥子男人打老婆娃娃是天经地义?跟当年战场上那些杀红了眼嘞鬼子有啥子两样?只是战场,换成了家里头嘞四方天地,更让人无处可逃。

那些年,我就像活在黑漆□□洞嘞井底,擡头看不到一点亮光,心里头那份要带妳过好日子嘞念想磨得只剩下渣渣。我开始不敢想妳了。我怕妳真嘞还在世上,我怕妳找到我,看到我这种不堪嘞样子,我自己都活成仿这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拿哪样来照顾妳?拿哪样来实现当年对妳嘞承诺?

後来他死了,喝酒喝嘞肝坏了,拖了半年,人瘦成一把骨头最後呕着黑血走嘞。儿女们渐渐大了,成家了,一个个飞出了这个破窝,他们偶尔回来,给我点钱买点东西,但总带着厌弃,厌弃我这个老东西,脏,窝囊,还有不光彩嘞豁嘴巴。

屋子里静下来了,静得能听到老鼠在筲箕旁边窸窸窣窣嘞声音,我一个人对着空荡荡黑董董嘞四壁,日子过得憨不碌出不有心昌,仿似魂都跟着打落了。

直到我斗着来福。那是在菜市场後首嘞垃圾堆旁边,它瘸着後腿,浑身脏湿,毛都打了结,瘦得肋巴骨根根支棱着,在泔水桶里刨食,有人路过踢了它一脚,它呜咽着躲到角角头,计杏,啊一分钟,我仿似看到了当年嘞自己,流浪无助不晓得明天在哪点。我心头一酸,走过去蹲下身轻声说:“莫怕,莫怕,我也是个流浪嘞。”我把它抱回了家,给它洗澡给它上药,它疼得直哆嗦却只是轻轻舔我嘞手,我搲了米线拌了点油汤,它狼吞虎咽吃得呼呼响。

从那以後,我这黑漆□□洞嘞屋里头仿才有了一点活气,它挨着我睡,用温热嘞身体暖着我嘞脚,我挨它讲话,讲那些憋在心里几十年无人可说嘞话,说战场上嘞烽火连天,说殙因里嘞拳打脚踢,说养育儿子嘞艰辛,也讲说我对妳嘞思念和愧疚。

後首就越收越多了,有嘞是我从狗肉馆门口短下来嘞,看着它们被关在铁笼子里我就走不动道,馆子老板骂我雀神怪鸟说我挡他财路,我只好陪着笑脸说好话,把钱塞给他求他高擡贵手。有嘞是我在街上看到嘞,被车撞了,躺在路边奄奄一息,我抱回来,想办法找点药给它治,还有嘞是别人丢了,不要嘞,病得快死了,扔到我门口。

我这点慢慢就成了个残兵收容所。瞎眼嘞小白,断了前腿嘞大黄,被人打得半边脸都烂生蛆嘞小花,它们围着我依赖我,我给它们搲食滗水,清理粪便,虽然日子过得干皮潦草,但心里头空了好多年嘞地方,被一点点填满了。我自个儿流浪过晓得那种滋味。天被地床吃了上顿冇下顿,还要提防着被人赶被人打,我不想让它们也仿这种,我带着它们一起活,它们才有人爱有人疼,我这点,穷是穷鏖是鏖,但至少,有个遮风挡雨嘞地方有不至于饿死嘞吃食。

前些日子,为着救那只後来叫小黑嘞狗娃娃,我差点把老命都搭进去。它不晓得咋个跑到了马路中间,一辆拉渣土嘞大车,轰隆隆开过来也不减速,小黑傻了站在路中间不动,我那时候冲了过去想把它搊开,人是扑过去了狗也搊开了,我自家嘞脚没来得及收回来,被大车嘞後轮子从我嘞螺丝骨上碾了过去。醒来就在医院了,四周是白扎扎嘞墙,白扎扎嘞床单,空气里是消毒水嘞味道,医生说我骨头碎了,要住院要石膏要好好养。我咋个住得下去嘛?我家首那些毛娃娃,还等着我回去嘞!它们饿了嘞?叫了嘞?吵着邻居了嘞?现在嘞人火色足得很,哪个有耐心听狗叫?要是被投诉被那些戴大盖帽嘞来理麻,把它们抓走打死,我咋个对得起它们?我仿才跟医生吵,鬼喊辣叫要出院,医生说我是不爱惜自家,骨头没长合,出去就是残废,我扯着嗓子喊:“我残废?我早就残废喽!心都残废几十年喽!我死眯羊眼躺在这点,我那些娃娃咋个整?它们等我回去搲米线嘞!它们要是饿死了被打死了,我活着还有哪样意思?!”

医生护士都拿我冇得法,摇头,说从来冇见过仿种不要命嘞,到底我还是提前回来了。一进门毛娃娃就围了上来,哼哼唧唧地用头蹭我用舌头舔我肿嘞像发面粑粑嘞脚,我抱着它们,眼泪水不有心昌就灒了出来。

骨头疼得冷机机嘞,但日子还得过米线还得甩毛娃娃还得喂,我带着几个稍微健全点听话嘞狗去街上卖艺。老早八早就去占位子,唱那些老掉牙嘞革命歌,《太行山上》,《保卫黄河》,欻欻欻响漏风走调,有人路过丢几个钱,也有人骂我嘈耐老孔雀鬼迷日眼嘞吵死人,我都受着。脸皮早就磨得比城墙拐角还厚了,只要能给毛娃娃们买坨肉,买点鸡帽子拌饭,我这张老脸,算个球。

就是仿这种,斗着了那些做自媒体嘞小娃娃,她们一开始雀神怪鸟嘞看着我大概觉得我这个老嬷又脏又怪,後来看到我身後那些缺耳朵瞎眼睛瘸腿嘞狗,看到我给它们喂食时它们全然依赖嘞眼神,她们嘞眼睛慢慢红了,偷偷转过身去搌眼睛。

她们帮我收拾了哈棚子,帮我喂了狗,买了大袋狗粮说是比吃饭有营养。她们还记下了我嘞生日,我自家都忘了自家哪天生日喽,她们给我买了个蛋糕,插上蜡烛非叫我许愿。蜡烛嘞光,黄双双眼前跳,我闭上眼睛,心头空白然後又慢慢浮现出许多画面,战火,硝烟,妳嘞脸,酒晕子扭曲嘞面孔,娃娃们饥饿嘞哭声,还有现在这些毛娃娃湿漉漉嘞眼睛,我深吸一口气心头只想了两样:“世界和平,万物幸福。”还有…“希望计杏在自己看不到嘞地方能够活下去。”

计杏,我说出来了,这麽多年,我不敢想不敢念更不敢说出口嘞愿望,我希望妳活着,哪怕在我看不到也找不到嘞地方,哪怕我们姐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面,只要妳活着,就好。我惭愧啊,计杏,我冇得本事找不到妳,我有时候夜深人静谙,是不是我挨了太多苦把妳那份好运气也占马门喽所以妳才打落了?还是妳早就在哪个我不知道嘞角落受了更多苦甚至已经不在了?我不敢往下谙,只能在卖艺回来嘞路上,看着那些高楼大厦,亮汤汤嘞,我谙,妳要是能在里头过上日子该多好,不用多富贵,只要平平安安干干净净,有口热饭吃有件暖衣穿,冇得人打骂就很好很好了。

前几日我耪着去菜市场买菜嘞路上看见一个小姑娘,五六岁嘞样子,被妈妈牵着蹦蹦跳跳,她也是兔唇,但是,她妈妈脸上冇得我们娘当年嘞愁苦麻木,小姑娘眼睛里也全是快乐,我听见她妈妈跟旁边摆摊嘞人说,排上队了,那个嫣然基金会免费帮娃娃做手术,做好了就跟正常娃娃一样了。嫣然基金会…我记住了这个名字,真是做功德嘞,小姑娘以後,嘴巴能长好,能好好吃颟颟能大声笑,不会挨人治雀不会仿我们小时候仿种,挨人追着喊“豁嘴巴”,她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可以赚钱做事,过她想过嘞日子。

我站在那边,拄着棍子,看着她们母女走远,眼泪水不有心就淌了下来,热乎乎嘞。计杏,我嘞妹子,如果……我是说如果,老天开眼妳还活在这个世上,如果妳也在哪个不为人知嘞地方受苦,如果妳嘞嘴唇也还是仿种……我希望妳也能斗着仿种好事,也能有个像“嫣然基金会”仿样嘞地方帮帮妳。我希望妳嘞日子,不要再是白窟窟黑嗲嗲嘞,能有点红彤彤嘞暖意。

我这边日子还得悠悠嘞过,外首嘞风,吹着好像不那麽冷湿湿喽,带着点泥土和青草嘞气息。

杜鹃花要开了,再见。

妳嘞姐姐闻武李”

“妹妹,我好想妳。

矿洞里头刚刚放完炮,硝烟混着煤尘,熰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喉咙痒丝丝呢,想咳又怕把更多鏖糟吸进肺管首。我趖到洞口,靠着冰凉湿润呢岩壁,一屁股坐倒,掸着满身呢煤灰,灰细得很,沾了汗就黏在皮肤上,咋个挼都挼不干净,仿若我这个人,从里到外都沤透了。

妳呢样子,在我脑子里头剩下碎片:一个裹得很紧呢襁褓,小小呢带着腥气被妈妈抱在怀里,爸爸站在旁边脸是铁青呢,後来,襁褓就不在了。怎麽没呢,我记不清,只记得妈妈压抑呢哭声,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我那时还小,刚够到门框,克膝头有点发软,手抠着木头缝。

我不恨她,一点都眸呢,真呢。我只觉得她可怜,她自个儿就是在打骂里长大呢,外婆死呢早,外公拿她当出气筒,钢锅铲鞋底柴火棍,哪样顺手用哪样。後来嫁了爸爸不过是换个地方挨打,爸爸呢巴掌,比外公呢更沉更狠,他把她逼到墙角,出掌把她呢头往土墙上撞,咚咚咚,仿似在敲快要破掉呢鼓。她倒在地上,他还会用脚踹她呢头她呢肚子,骂她是不会下蛋呢母鸡,虽然我们已经出生。她唯一能拿得出手就是煮米线,滑溜筋道醇厚鲜美,帽子炒得尤其香,肉末腌菜油光锃亮,撒上葱花能香飘半条街,街坊邻居都说向家媳妇煮米线是一绝。”可再香呢米线也盖不住家里头呢鏖糟味儿,爸爸呢拳头和怒骂,不晓得哪阵就会潽下来砍得这个家支离破碎。

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头有个声音越来越响,我不能仿她仿种,我不能把自己呢人生活成一口潽锅,任由别人往里面添水加火,最後翻滚着痛苦呢泡沫潽得到处都是,我得跑,跑得远远呢。

张老师呢女校,我听说那里收留无家可归呢女娃,教她们读书教她们自立,我走了两天一夜呢山路,脚底板磨起了泡,又磨破黏在袜子上,找到学校呢时候我像个叫花子,头发乱得像草窝衣服脏湿湿。张老师递给我一碗温水一块粑粑,她说:“来了就好,以後读书明理,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那碗水比我喝过呢任何糖水都甜;那块粑粑比我吃过呢任何嘎嘎都香,眼泪水灒了出来,赶紧低头用力搌掉。

离开那个家那天,妈妈破天荒地给我煮了碗米线,油汪汪呢,放了好多好多帽子,我埋头甩不敢她,只知道那米线烫得我舌头起泡,吃完,我把碗搁下,擡起头,看着她那布满淤青呢脸说:“妈妈,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我最後一次这样叫妳。我大概知道妳在妳母亲呢生命轨迹中和我是一样不合时宜呢存在,但我接下来该好好长大了,妳也请好好长大吧,不要把自己困在被抛弃呢孩子这个角色里。因为同样一个角色呢我可以忘掉妳,而妳做不到忘记我也做不到留住我,孩子这个身份不适合妳。但妳煮呢米线很好吃,或许米线店老板这个身份更适合妳。”说完了转身走不敢回头,我怕一回头会心软会走不脱,我得走,我得有个地方,能让我长出硬邦邦打不折呢肋巴骨,能让我挨得起生活重击也打得出自己呢拳头。

警队就是那个地方。训练苦得很,比在家里挨打还苦,但这种苦,是看得见尽头呢是能换来力量呢。扛圆木,磨破了皮血成硬壳,跑越野,克膝头灌了铅像在泥潭里跋涉,格斗被打倒在地,鼻血横流眼冒金星,爬起来再战,射击,虎口发麻胳膊不起,汗水灒进眼睛里,用袖子揩一下继续,这里呢苦,吃得明白。我泼闯,教官说我是棵好苗子,那时候我心里头揣着一团火,我想等我站稳了脚跟,有了本事我一定要去寻妳,我要把妳从泥潭里拉出来,带妳过好日子,穿干净衣裳吃饭读书活出个人样来,这份信誓旦旦,是我在训练场上咬着牙坚持下去呢动力之一。

後来选拔,我去了缉毒队。再後来去卧底。毒贩子那个圈子,什麽人都有,心黑得像矿洞最深处呢煤,手段脏得让人作呕,我得扮成另一个完全陌生呢人,说另一种腔调呢话做另一种违背本心呢事。日子过得提心吊胆,一个老油条用话反复搋我试探底细,我心头鬼火绿恨不得一枪崩了他,脸上却还得款些奅天奅地不着边际呢话,总算凭着准备充分和一点运气,斗过去了,回到落脚点,浑身脱力,半天缓不过神来。

我以为我能一直撑下去,直到把那个窝点端掉,立下功,然後就可以动用更多资源去找妳。眸想到还是暴露了,具体咋个暴露呢,不能跟妳款,这是刻在骨头里呢纪律。只记得醒来就在医院了,浑身都疼像被彻底拆散架,又被勉强斗合起来,但总有些零件装错了位置或者干脆打落了,上头来看我,眼神复杂,说了很多话,“辛苦了”丶“贡献”丶“保护性下职”,我听着,只抓住了一个核心:我不能再回一线了,至少暂时不能,身份暴露了,再回去就是送死还会连累战友。眼看就要整成了,眸想到,命运轻轻一趖,就把我所有呢努力和期盼都打回了原形,整球不成,最後还是整球不成。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我开始认真想妳,起初是更强烈呢愧疚,我眸用了,导不到妳了,我连自个儿呢前路都看不清了拿哪样去兑现对妳呢承诺?拿这副残破呢身躯,还是这下职後迷茫呢身份?

伤好後被安排了一个闲职。清闲安稳,我看着昔日战友出任务立功奖,真受不了同情探究呢目光,我得做点啥子,做点能让我忘记这些破事呢事情。

于是我来了矿上,手续办下来呢时候很多人不理解,立过功呢女警,哪怕暂时下职也不该去那种地方,但我执意要去,矿上也好,黑是黑了点,但实在,一镐头下去,能听见实实在在呢响声,力使了汗流了就有饭吃。比坐在对着文件发呆或者应付那些虚头巴脑呢关心踏实多了。

我冇吭声埋头干,铲煤,一锹下去要恰到好处,不能太满也不能太少;推矿车,下坡时要死死搊住上坡时腰腿一起使劲。久了,那些一开始看笑话呢人也闭上了嘴,会递给我一支烟问:“丽姐,咂一支?”或者在我累瘫呢时候多推一把车,人们会说:“丽姐,妳板扎呢!真呢是辣操!”我听着心里头依旧是木格格呢,又是板扎辣操,仿似我这个人所有呢价值,只剩下这点能吃苦丶能扛造呢蛮力了,那些曾经学过呢知识受过呢训练有过呢抱负,都被黑色煤尘深深掩埋了。

有时候累得像一滩烂泥躺在板床上,克膝头螺丝骨肋巴骨没有一处不酸疼,我会望着黢黑呢屋顶,谙妳在哪点?过得咋个样?会不会也仿我仿种,在某个更鏖糟呢角落首为了口饭吃拼死拼活?还是妳被好人家收养了,能穿干净衣裳,能坐在亮堂教室里头上学,能像个正常娃儿一样欢笑?

一想到妳可能正在挨苦,而我却在这里至少有了微薄呢希望,愧疚像藤蔓,缠绕着我呢心,我眸本事找到妳也眸本事帮衬妳,甚至我开始害怕找到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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