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山里转悠了半个多月,好在遇到了一个熟悉地形的云南人。他带着我们找到了一个原始部落,部落的人好心招待了我们,又带我们走出了原始丛林,抵达了云南腾冲。
我们在这个原始森林里大约走了三个月,28人的医护团队,最後只剩下了7个人,我是其中唯一活下来的女性。】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何潆自己逐渐急促的心跳声。
何潆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胸腔里翻涌的情绪,却觉得喉咙像是被什麽堵住了,又干又涩。
她想起曾奶奶晚年那张布满皱纹却始终慈祥平静的脸,想起她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茍的银发,想起她坐在藤椅上,慢悠悠讲述那些“过去的事”时,语气里的云淡风轻。
她从未想过,这份平静背後,藏着如此惨烈丶如此惊心动魄的过往。
何潆合上日记本,将它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离那位勇敢的少女更近一些。
或许接下来,会有关于曾奶奶和曾爷爷再次重逢的故事,她想找个时间跟何怀素一起看。
正月十五,元宵这天,邓婵也回来了。
一起来的还有她19岁的儿子罗蓬。
她在两个月前回了北京,接受了手术,手术很顺利,肿瘤摘除得很干净,前段时间复查,医生说一切都好,以後放松心情,开心生活,就能减少复发的概率。
邓婵就跟家人说,打算回来和顺,继续画画,她觉得在和顺的这些日子,是她除了童年以外,最开心的时光。
她的儿子很支持她,并陪着她一起来到了“听雨客栈”。
看到何潆与何怀素又走到了一起,邓婵似乎毫不意外,毕竟她已是快知天命的年纪,又经历了一场大病,看人看事自然比旁人要通透。
她拿出了一副画送给何潆与何怀素,画中夕阳西下,一道彩虹挂在天边,湖泊波光粼粼,湖边荻花摇曳,一男一女手牵着手站在山坡上,彼此对视。
虽然那一男一女只是寥寥数笔,又是远景,但极为传神,熟悉何潆与何怀素的人一看便知,画的是他俩。
何潆极为喜欢这幅画,把画挂在卧室的窗边。
没过几天,魏希介绍的那个剧组也入住了“听雨客栈”,整个客栈热闹非凡。
何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何怀素也受上海那边一个知名策展人之邀,在准备一场摄影展,也极为忙碌,时常在上海与腾冲两地飞。
何潆怕何怀素太辛苦,劝他就在上海好好与策展人沟通对接,好好准备展览,别没事总往和顺跑。何怀素口头上应着,依旧我行我素,隔个三四天又飞了过来。
直到五月中,剧组结束拍摄,离开了和顺,何潆才得以歇口气。
空闲下来,何潆就开始格外想念何怀素,这一次他回上海已经五天了。
这日午後,春雨渐歇,空气清冽得像冰过的泉水,极是舒爽。
陆瑶也在店里,何潆索性把店丢给她,独自去了和顺附近的大庄村。
村落依山而建,雨後的青石板路湿滑光亮,倒映着两旁古朴的黄泥黑瓦老屋。
村子里几乎没什麽外人,安静得只能听见偶尔的鸡鸣犬吠和屋檐滴水的声音,滴滴答答,敲打着时光。
何潆抱着那本用蓝布仔细包裹的日记,小心翼翼地踩着湿滑的石阶往上走。
她最终在半山腰那座废弃的观景亭停下脚步。亭子的木柱漆色斑驳,却收拾得干净。从这里望出去,整个村落尽收眼底,远山如黛,云雾缠绵。
何潆在石凳上坐下,指尖轻轻抚过日记本泛黄的封面。何怀素去上海出差已经七天了,说好要一起读曾奶奶的日记,可今天她忽然等不及了——或许是这雨後的宁静太难得,或许是连日的忙碌让她格外需要从往事中寻找慰藉。
她正要解开蓝布包裹,身後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何潆猛地回头。
何怀素站在亭子入口,微微喘着气,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衬衫领口松开,像是匆匆赶来的样子。
他身後,山间的雾气正缓缓流动,两旁的银杏轻轻摇曳着一把把青翠欲滴的小扇子。
“你什麽时候回来的?”何潆惊喜地站起身。
“刚回来,听陆瑶说你来了这里,我就赶过来了。”他走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日记本上,“这就是你曾奶奶的日记本?”
“嗯。本说想等你一起读,但我今天突然等不及了。但没想到,你还赶上了。”何潆看着他被细雨打湿的肩头,心里某个空缺的位置忽然被填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