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荆吸了下鼻子:"其实也并非难听,就是太实在……陆女官说……若不是三殿下好这一口,就我这身分,不可能当上王妃。"
陆女官倒抽口气,这是把一把软剑往她头上插了!
剑说来便来,刘贵妃咬牙:"陆女官,你仗着资历深,往常在宫人面前趾高气昂便罢了,居然还爬到王妃头上去,该当何罪!还不向王妃赔罪!"
陆女官老脸沉下,手指颤抖:"贵妃娘娘……"
刘贵妃眉头都要打结了:"喊本宫做什麽?还不向三皇子妃跪下赔罪?!"
牧荆面有惊慌:"娘娘真是折煞我了,您身边的人,怎能向我磕头呢!快起快起!"
心里却在冷笑,打狗还是得让主人打,既打得精准,又不用自己动手,两全其美。
只是,看这情势,陆女官那日在镇海宫显摆,难道不是刘贵妃指使来着?
陆女官巍巍颤颤地跪下,满是横纹的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赔罪道:"请三皇子妃恕罪。"
牧荆捂了下心口,慌急搀扶:"陆女官这是折煞我了,不过小事,我怎会记在心里呢?快快请起!"
陆女官一脸挫败地起身,
刘贵妃朝牧荆笑了笑:"还是你性子温顺乖巧,难怪三殿下对你如此倾心。"
刘贵妃顿了下,又有些惋惜的模样:"不像我,我个性刚烈,老惹陛下不快。"
陆女官替刘贵妃此话抱着强烈的不满:"大齐国诸多善政皆有娘娘的手笔,娘娘才华洋溢,若不是身为女儿身,定比得上三公九卿,娘娘切勿妄自菲薄!"
牧荆安安静静地听着,陆女官对她不逊,对自己的主子倒是忠心可鉴。
如若陆女官没有夸大其词,刘贵妃听起来倒是个女中状元。
个性刚烈,平日干涉朝政,那夜刘贵妃率着禁军去镇海宫的行为,似乎便是她平常就会干出来的事。
牧荆又听得刘贵妃道:"孩子,如今宫中想破坏盛宴的小人不少,这把发簪给你戴着,贼人若见到你头上有本宫的物什,定不敢轻易对你下手,如方才赵玉面的轻薄亦能消停。"
语毕,牧荆手上被放了一只冰凉的物品,牧荆轻轻以手指头摩娑,发簪一半金一半玉,上头似是简单的花纹雕刻。
刘贵妃谦逊的语气简直要令牧荆浑身竖起寒毛:"不过是只寻常孔雀青玉杜若簪,让你见笑了。"
陆女官插了个嘴:"谁说是只寻常的簪子?这可是当初娘娘出嫁时,从老家带到宫中的宝贝,平常都舍不得戴!"
牧荆问:"老家的宝贝?"
陆女官解释:"是呀,这上头的杜若与薜荔图样,是娘娘家相独有的,配上娘娘最爱的孔雀青……"
刘贵妃喝斥:"闭嘴,本宫哪里爱孔雀青,别胡说!"
陆女官立刻改口:"是……娘娘宠冠後宫,怎能爱孔雀青,朱色才是最适配娘娘的颜色。"
牧荆垂下眼睫,刘贵妃的行事真是越来越让她看不明白。
这对主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刘贵妃不能爱孔雀青,而非她不爱孔雀青。
往常由于戟王深恨刘贵妃之故,牧荆与刘贵妃能不往来,便不往来,心底深处也不自觉地把刘贵妃当做一个歹毒的女人。
然而,如今回过头看,太乐府甄选琴师是刘贵妃出的主意,牧荆入宫後做了王妃亦是刘贵妃的手笔,合欢散更是刘贵妃主动说要给牧荆的。
若说这全是命运造化,未免过于无为。
可倘若,自始至终这一切便是刘贵妃的计画,目的是将牧荆诱入宫中,那……
牧荆骤然心跳加速,眼前恍若有数道闪电劈过,耳边有阴风呼啸。
戟王在大皇子满月宴上的狠话,牧荆至死不忘。
他那时的口气冷厉无比,彷佛恨不得把话音插入她心里,使她牢记在心。
他说,本王与刘贵妃势不两立,将来不是她死,便是本王死。他还语出威胁,若牧荆与刘贵妃有任何牵扯,他唯她是问。
讲直白一点的,如若牧荆与刘贵妃有一星半点关系,那刘贵妃死期一到,牧荆必得陪葬。
牧荆不禁忐忑。
之後,刘贵妃又提了几句她身上穿的五星妆花缎,说是宫里织工新造出来的花色,一匹需费上三个月方能织就而成,改日给牧荆送来一匹。
末了,刘贵妃有意无意地提起合欢散,问牧荆听了有何想法。
牧荆神思恍然,只记得当下说了一句"言过其实"。
其他的,便什麽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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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戟王忙完太乐府的公务,返回镇海宫,见到这一幕。
牧荆站在琼花架前,手指头捏着琼花细致的花瓣,馥郁的花香与丝绒触感令她暂时忘却一切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