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王一瞬不移地看着水仙灯,凛声吩咐:"尽快派人去扶助,这些贵户的亲族多半在城郊经营农桑,庄园豢养数万佃户,支撑东南方的富庶,他们不能倒。"
"是。"
戟王又问:"可查到杜玄往何处逃窜?"
程女官:"应是往南边的舟行岛去了。往昔杜玄进攻陆地不成,总会暂退至舟行岛,养精蓄锐再重振旗鼓,再起一次兵。"
一朵水仙灯快灭了,戟王掐熄花心中的烛火。
"此次杜玄退兵退的蹊跷,无缘无故地竟弃守定陵城,肯定有鬼,一定要牢牢追紧。"
"属下遵命。"程女官顿了一下,又问:"殿下,杜玄可是专程为了摧毁贵户而进攻大齐国?"
戟王撇唇,淡笑:"若只是为了摧毁世族,那更应当攻打临仙城才是,怎麽会打完定陵城便跑?他一定还有後手!"
程女官一凛,诚惶诚恐地道:"属下必定让人紧追杜玄行踪。"
交办完毕後,戟王便微闭上眼眸,有些懒散的样子,不再言语。
程女官眼角馀光,瞄见主人一副等人的慵闲模样,犹疑一会,到底是问。
"殿下,少船主方才向属下讨要铜镜,说是要洗面。属下该给她吗?"
戟王一眉微挑,狭长的眼睑仍是半阖着,不置可否。
程女官一目了然,这是不许的意思。
退下前,戟王似乎有些改变心意,又扬声吩咐。
"罢了,明晨起身时她应当需要镜子整理容仪,明早再拿面铜镜来。"
程女官担忧地道:"如此,少船主一定会看到主人的眸色有异。"
戟王耷拉着眼皮,笑意微有波动:"看到又如何?"
看到又如何?程女官惊诧地看着心情不错的男子。
"主人的秘密事关大齐与北境的关系,是以先前无意撞见主人秘密的人,无不处置,主人为何独独对少船主……"
戟王挑起眼尾:"她不一样。"
程女官垂下眼眸:"主人对少船主到底是什麽心思?为何对少船主破例?"
此话一出,空气陷入沉滞。
戟王撩起眼睑,面上仍是有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程女官,本王的心思何时需要与你报备了?"
程女官指头微颤。
意思很明显,与她无干之事,连碰都不得碰,连问都不准问。
否则便是僭越,会被驱逐出城,再也不得近身服侍。
于是,程女官闭嘴,敛下不该有的神色,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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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去黥面时,牧荆顺便沐浴,洗去于大街上沾染上身的各色气味。
戟王也沐过身,在琉璃屏风的一侧慵懒地等着。
剔透的水仙灯一个一个熄灭,屋子里的光线益形昏黄。
乌发微濡,她仅着宽松的白萝中衣,矗立在五彩琉璃屏风後。
久违的荔枝壳香,飘散在漂浮水仙花香的空气中,融合出一股别致的香气。
于是戟王几乎是在她步出寝殿那一刹那,便察觉到她来了。
难以控制喜悦,在俊逸绝色的脸上勾勒出清朗的笑貌。
表面上推拒着他,可她竟连荔枝壳香都准备好了。
一切为她做的努力皆无白费。
他微有高兴地起身,朝屏风伸出手,牧荆便自斑斓的琉璃光彩中缓缓走了出来。
戟王瞳眸微缩。
自锦阳门一别後,已经过去了三载,经历无数波折,他终于得以见到她的面貌。
难以发声,恍如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