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自京城来路途迢迢,您应当累了,随小的引您去寝殿。"
牧荆便擡步,跟着他前往一处身在绿萼梅开得最深浓的屋子。
到了寝殿门口,翟主事又道了一句"外头有奴人,娘娘有任何需要只要喊一声他们立刻服侍娘娘",便识相离去。
然而翟主事离开後,牧荆并没进门,却被另一处闪着昏黄烛光的屋子给勾起好奇心。
她沿着漆红木墙走了过去,视线自窗格中扫了几眼。
竟是一间新房。
亦是戟王特别安排的吗?
她不由自主地推开门扉,被眼前铺天盖地的红弄得有些晕眩。
价值不斐的嫁衣,金碧辉煌的珠饰,茜红纱帐,龙凤成烛,绛红锦毯,金辉漫漫。
在戟王的府邸,新房自然是给她用的。
她想起他曾提起要再给她一次大婚,当时他的口气不太严肃,她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原来他是认真的。
他对皇帝意外赐婚逼着他七天内完成婚仪很不高兴,远比她还不高兴。
她当时目盲,加上婚事来的晴天霹雳,明明应该怀着雀跃心思的新娘子却像个提线木偶,下人们要她做什麽,她只能茫然地照做。
于她而言,当年草率结办的大婚亦是有遗憾的。虽然那时她并不想嫁给他,可身为女子,对自己的婚事到底有所期待,有所希冀。
而他竟在三年前便已经设想好要给她一次大婚,弥补两人的缺憾。
可惜命运弄人,一场宫变打乱他的计画,他两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夫妻。
原来他那些放弃妥协的背後,其实都藏着他曾经固执坚持的信念。
可她却什麽都不知道。
牧荆躺在柔软温暖的椒房榻上,自怀里掏出一朵花签。
她恍神看着,眼眸湿润。
上头是他留给她的最後一句话。
愿君千万岁,无岁不逢春。
她的心口越来越堵,好像有什麽要冲了开来。闷痛,气短,难受,一定是开陈过于干燥的风使她难以呼吸。
蓦地起身,牧荆离开这座美轮美奂的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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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荆在戟王府等一个人。
师府的那道人影,是师晓元,牧荆刻意让丁龄将师凌关了起来,并解除师府的守备,以方便她那个狡诈成性的妹妹逃脱。
果不其然。
师晓元很快便找了上门,说快也不很快,比牧荆预期的时间晚了两三天。
看来师晓元还在天人交战,她在衡量说与不说的後果,哪个会比较不惨。
牧荆浅酌翟主事为她备的热茶。
"妹妹,还不出来吗?你打算偷听多久?"
人影微颤,仍是不敢露面。
牧荆放下杯盏。
一个闪光,剑尖已经抵在那人颈上。
披散着长发,身躯瘢痕累累的女子,哆哆嗦缩地自黑影现身。
"姊姊。"她可怜兮兮地唤着。
牧荆看着师晓元,唇边漾出冰凉的笑。
"妹妹还是如往昔一般,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牧荆顿了下:"可惜,我已经不会再像从前一样被你骗了。"
师晓元睁着无辜的大眼,眼眶泛红:"姊姊,如果我说我知道当年发生什麽事,你能放我离开师府吗?"
"若你所言为真,可以。"牧荆神色淡然,看着她。
师晓元几乎是匍匐在牧荆脚底下,卑下地道:"我一定把当年所见如实道来,一个字都不会有所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