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出品,做工精良又轻便,果然是很好的东西,林月白仔细包好,收进箱子里。
等到全部准备妥当,夜已经深了,阿吉熬不住趴在箱子上呼呼大睡,还以为天一亮自己也会被打包带走呢。
……
寅时,鳞次栉比的官员宅邸次第点起灯火,长安街道上陆续有马车碌碌走过,京官们要上朝了。
陈琰起得更早,昨日平安兴奋地睡不着,闹腾到半夜,这会儿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擦脸换衣裳,然後被阿祥背着装上了车。
他的小红马也被人牵了出来,拴在马车一侧。
全家最忙的就属阿吉,它不明白为什麽陈红霞可以跟着小主人外出,自己却不可以,一味地抻着狗头往门外挤,又一次次被忙碌的人们用脚挡住轰回院子里。
东方露出鱼肚白,城门上刚刚换岗的守卫打着哈欠推开城门,一队插着“奉旨巡察河务”字样旗帜的车马缓缓驶出城门。
中间一辆最宽敞的马车上,两个小朋友兴奋异常,每一根头发丝都发着自由的光,叽叽喳喳吵了一路。
沈廷鹤坐在另一辆车里,正在闭目养神,听到骑马赶上来的属下汇报,微微蹙眉。
既然这麽有精力,何必靡费大好光阴呢?
便使人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河务书籍丶地方图志等送去几本,算作他们一路的功课。
谁知扈从去了片刻,又折返回来,手里的书籍也原封不动地带回:“两位公子睡着了。”
“睡着了?”沈廷鹤诧异道。
那扈从汇报也很具体:“属下拿书过去,刚掀开车帘,‘嘎’地一声就睡着了。”
“嘎”地一声……
沈廷鹤已经开始头疼了。
……
从京城到豫州受灾的启县,走大运河需要七八日,平安一路都在犯嘀咕,乘船南下,怎麽会遭到灾民哄抢呢?
谁知官船行至第七日上,突然在豫州荥县的一处码头靠岸。
沈廷鹤从船舱里走出来,便听一位工部官员禀告:“黄河在启县决口,导致运河水位严重下降,淤塞了上百里,行船受阻,只能下船走旱路了。”
平安恍然大悟。
他们在荥县码头便转乘车马,往省城而去。
运河两岸经济发达,百姓虽算不上安居乐业,但也还算富足,而此刻深入内地,看到的却是另一番场景。
一路所经州县屋舍破旧,生民疲敝,道路泥泞不堪。
更不要说从受灾县逃出来的流民,他们面容枯槁,衣衫褴褛,四处乞食,饿到了不怕死的地步,连钦差的车队都敢追随乞讨。
心情一下子就沉重了。
沈廷鹤面无表情地下令驱逐。
他不能施舍任何食物,那不是救人而是杀人。
平安看着车窗外越聚越多的灾民,不由心惊肉跳,人在饥饿时没有理智,幸而他们的车队由锦衣卫层层护卫,否则真的会遭到哄抢。
进入荥县县城,在此处就藩的赵王听说堂侄要来,已经派人等候在城外了。
赵王的父亲是珉王祖父的堂兄弟,自认为与今上还算亲厚,主动承担起接待钦差的任务。
而雕梁画栋丶金碧辉煌的赵王府给珉王带来了更大的冲击。
府内钟鸣鼎食,美婢如云,一道菜恨不能用十几只山雉提鲜,一道饮品要用十斤上好的糯米和粟米提炼,比皇宫里奢靡得多。
比起城外流离失所的灾民,简直荒唐可笑。
原来这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到封地逍遥快活”,这与蛀虫有何区别?
十数年後,李泊言整饬宗室大肆兼并的问题,首先拿赵王开了刀,这是後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