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房的日子,如同被架在文火上慢炖,每一刻都煎熬着血肉与精神。李狗蛋——或者说,在心底深处已扎根的“李玄真”——感觉自己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胚,在张虎这座无形的铁砧上,承受着日复一日的锻打。劈柴、挑水、挨骂、啃着能硌掉牙的窝头,循环往复。唯一支撑他的,是腰间令牌那丝微弱的冰凉,是体内那股在劈砍中日益壮大的热流,以及深夜通铺上,王铁柱偶尔分享的、带着炉灰焦香的杂粮饼。
身体的疲惫与饥饿如同跗骨之蛆,但更磨人的,是对“月例”那点渺茫希望的等待。两块下品灵石,一瓶劣质辟谷丹——这是张虎在“蟋蟀外交”心情大好时,不经意间透露的、属于外门杂役丁字区伙房的“福利”。对李玄真和王铁柱而言,这不啻于沙漠旅人眼中的甘泉。灵石,那可是传说中的仙家货币!能买吃食,能买伤药,甚至…传说中能辅助修炼!辟谷丹再劣质,也比硬窝头顶饿!
“月例”放日:压抑的期待
这一天,伙房的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躁动,如同暴雨来临前的闷热。杂役们依旧在劳作,但动作间少了几分麻木,多了几分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瞟向伙房内院张虎那间独立小屋的方向。就连劈柴的“铛铛”声,似乎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李玄真沉默地劈着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黝黑的铁纹木上,瞬间蒸。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每一次呼吸与力的协调,引导着体内热流抵抗疲惫。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反复念叨:“两块灵石…两块灵石…哪怕只拿到一块,也能让柱子想法子弄点肉渣补补身子,这小子最近脸色更差了…”
王铁柱在离他不远处清洗着堆积如山的碗碟,冰凉的井水冻得他手指通红。他低着头,动作机械,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白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期待。两人目光偶尔在空中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东西——对那点微薄“希望”的渴望,以及一丝深藏的、对张虎本性的不祥预感。
张虎的“规矩”:赤裸的掠夺
日头偏西,伙房最繁重的活计告一段落。就在众人强忍的期待几乎要绷断时,张虎那间小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张虎腆着肚子,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灰扑扑的布袋和一个粗糙的瓷瓶。他脸上挂着一贯的横肉,三角眼扫过院中瞬间停下手中活计、目光齐刷刷聚焦过来的杂役们,嘴角咧开一个混杂着得意与轻蔑的笑容。
“都停下!排好队!领月例了!”张虎的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杂役们立刻骚动起来,迅在院中排成歪歪扭扭的两列,李玄真和王铁柱被挤在队伍的中后段。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张虎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他开始点名,叫到名字的杂役上前,恭敬地伸出双手。张虎从布袋里摸出两块指甲盖大小、散着微弱乳白色光晕、内里仿佛有雾气流转的石头——下品灵石!接着又从瓷瓶里倒出几颗灰扑扑、气味寡淡的药丸——劣质辟谷丹。
拿到东西的杂役,脸上瞬间绽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满足,紧紧攥着灵石和丹药,如同攥住了救命稻草,飞快地退下,躲到角落仔细查看,生怕被人抢了去。
队伍一点点缩短。终于,轮到了王铁柱。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忐忑,上前一步,伸出因常年劳作而粗糙皲裂的双手,微微颤抖。
张虎瞥了他一眼,三角眼里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他慢条斯理地从布袋里抠抠搜搜摸出半块明显是从完整灵石上敲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的灵石碎片。那碎片的光晕黯淡许多,里面的雾气也稀薄得可怜。接着,他又从瓷瓶里仔细地数出三颗颜色最灰暗、个头最小、甚至带着点可疑黑点的辟谷丹,“啪嗒”一声丢在王铁柱手心。
“喏,你的。”张虎的声音平淡,仿佛在施舍路边的野狗。
王铁柱愣住了,看着手心那寒酸的半块灵石和三颗次品丹药,脸瞬间涨得通红。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屈辱的怒火,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怎么?嫌少?”张虎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的刀子,脸上的横肉绷紧,炼皮境三重的气息隐隐压了过来,“新来的,孝敬前辈是规矩!懂?”
那“懂”字咬得极重,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王铁柱浑身一颤,眼中那簇愤怒的火苗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熄灭,只剩下灰烬般的屈辱和恐惧。他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嫩肉里。在张虎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目光逼视下,他最终艰难地低下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干涩嘶哑、几乎不成调的字:
“……懂。”
双手捧回那点可怜的东西,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
李玄真的“谢恩”:隐忍下的毒火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一个,李玄真。
他默默上前,站到张虎面前。脸上早已切换成那副标准的、带着几分憨傻和驯顺的表情,腰微微躬着,眼神低垂,不敢与张虎对视。他伸出手,手心向上,姿态谦卑。
张虎如法炮制,同样丢过来半块黯淡的灵石碎片和三颗最次的辟谷丹。动作随意,仿佛在处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