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黄昏。
残阳泼血,草浪鎏金,朔风如刀,割面生寒。
郭靖拖着步子,沉重如负山岳。脸上臂上几道青紫,是午后练招时,因那笨拙如初生马驹般的转换,被三师父韩宝驹“点拨”的印记。
师父们那恨铁不成钢的叹息犹在耳边:“榆木疙瘩!”“脑子呢?”
他天生驽钝,师父的失望如磐石压胸。越想练好,手脚越似生疏。抬头望天,满眼迷茫委屈。
“郭靖!快看!”华筝策马奔至,红扑扑的脸蛋满是急切,指向远处陡峭断崖,“崖下!小白鹰要掉下来了!”
郭靖望去。光秃石壁中段,一个破旧鹰巢卡在石缝,摇摇欲坠。
两只毛茸茸的白团瑟瑟抖,哀鸣不绝。它们的母亲,一只大白鹰,已摔死崖底乱石堆中。
雏鹰哀鸣如爪挠心。郭靖二话不说,拔腿冲向断崖。华筝亦下马跟随。
断崖如刀削,滑不留手。郭靖空有蛮力,攀岩之术几近于无,手足并用,笨拙如熊。
碎石簌簌滚落,险象环生,引得华筝惊呼连连。
拼尽全力,爬高不过三成。雏鹰哀声渐弱,郭靖心头堵闷,汗水泥污刺目,只恨自己无用。若非武功低微,何至于此?
挫败感几将他淹没之际,一道青影如风,悄无声息落于崖底。
正是沈浪。目光扫过死鹰、壁挂少年、惊惶雏鹰,心下雪亮:该当人前显圣了。
“小兄弟,且退。”声音不高,却穿透朔风。
郭靖一愣,低头见那青衣道士,气度不凡。
沈浪不再多言,足尖轻点,身形竟如大雁般扶摇直上!
近乎垂直的崖壁,于他竟如坦途。脚尖在微凸处蜻蜓点水,转折流畅自然,飘逸绝伦——金雁功融九阴“蛇行狸翻”之妙,神乎其技!
华筝看得小嘴圆张。
郭靖更是目瞪口呆,眼珠几乎凝固——这…这才是武功?!师父们翻墙亦无此等利落!
呼吸之间,沈浪已落鹰巢之侧。避开雏鹰喙啄,将两团温热轻轻纳入袖中。身形再起,如雁回旋,飘然落地,仿佛只是随手拂尘。
“给。”沈浪递过雏鹰。华筝喜滋滋接过。
郭靖手忙脚滑下崖,顾不得拍灰,冲到沈浪面前,黝黑面庞涨红,眼中精光爆射,抱拳深躬:“多…多谢道长!救…救了它们!”汉话夹着浓重蒙腔,情真意切。
沈浪见这少年眼神清澈,赤诚之气扑面,微笑道:“举手之劳。万物有灵。”
目光掠过郭靖额汗与眼中挫败,话锋一转:“攀高爬低,光凭蛮力岂能成事?需用巧劲,根基需稳。练武亦然,招式如枝叶,内力方为根本。根不牢,风过即倒。”
此言如小锤,敲在郭靖心坎。虽未尽懂,却觉与师父们只教“打人”之法大异其趣,直指他心中乱麻。
沈浪瞥了眼远处蒙古包方向,压低声音:“小兄弟心性质朴,正是修习玄门正宗心法的良材。欲打根基,今夜子时,独自来此崖顶寻我。”手指崖顶。
郭靖猛抬头,眼如铜铃!教…教我?!
巨大惊喜砸得他晕眩,口中讷讷,只知拼命点头,又快又重。
沈浪不再多言,对华筝微颔,青袍一拂,几个起落便隐入暮色草浪,深藏功名。
夜,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