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有那次,在祠堂刺骨的寒气里,在他坚韧却孤绝的背影中,她仿佛窥见了一个被过早剥夺了天真羽翼,在严苛规则与沉重期望里被生生锻造的少年。
在他挺直的脊背下,藏着怎样一个空旷的世界?
那包偷偷送去的暖宝宝和护膝,与其说是心疼,不如说是她所能给予的最笨拙最真诚的声援。
这份心意,在多年后的今天,依然如当年那包暖宝宝般,依然炽热地存在着。
“怎么样?那顾家丫头说什么了?”不等她整理好思绪,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时从意张了张嘴,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她定了定神:“顾小姐说,即使没有她,还有李清妙王清妙……”
“唉,这丫头……倒是明白人。”老夫人叹了口气,又凑近些,“那老大呢?他说什么了?”
时从意眼睫低垂,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奶奶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
席琢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立在螺旋楼梯口,手搭着扶梯栏杆。像被雨水浸透的墨竹,挺拔依旧,却洇着萧索的暗影。
老夫人与王妈对视一眼,突然扶着腰起身:“哎呦我这老寒腿……王妈,快!快扶我去找周大夫新开的膏药!疼的紧!”
两人逃得飞快。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顾小姐走了?”半晌,时从意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问道。
“嗯。”
他应了一声,很轻,却清晰地砸在寂静里。
她看着站在楼梯转角处的席琢珩。
夕阳透过彩色玻璃窗,在他身上投下深深浅浅的光影。
他单手插在口子口袋里,姿态看似随意,却透着一股疏离。
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修长的指节微微凸起,既像蕴着力量,又似随时准备松开,转身离去。
她突然想起席澜说过的话。
他说:我哥在老爷子眼里就是个镶钻的秤砣罢了,斤两足,卖相好就行。什么芝兰玉树龙章凤姿,什么天之骄子人中龙凤,不过是为联姻叫价时能多添个零头。
彼时只当是醉后的混账话,此刻望着他浸在残阳里的轮廓,心脏竟泛起细密的疼。
原来云端上的人,也会被金丝缠成提线木偶,也会被人轻慢地质问“你能现在就找个人结婚?”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猛地冲上时从意的头顶。
那里混杂着物化的窒息感,对席琢珩被迫坠落的愤怒,最终化成了属于她的叛逆!
与其遵循他人规则,不如掀翻这盘棋!
她深吸一口气,轻唤:
“席琢珩。”
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她脑中一片空白,却又异常清醒。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你会后悔吗?”
搭在栏杆上的指节猝然收紧。
他猛地抬眸望来,恰有夕照游走而至,将那双眼眸淬成透亮的琉璃。
时从意清楚地看见他瞳孔深处的暗流涌动。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