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紧盯着他,嘴角微微勾起,“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尽一切无限的事,创造一切无限的可能。”
“你知道冰淇淋是什么味道么?你尝试过一个月登顶天空竞技场么?你去过世界树的顶端么?见过跟山一样高大的龙么?去过黑暗大陆么?”
“哦对,这边没有黑暗大陆。”
童磨微微偏头,这些陌生的词汇在他脑海中无法形成任何具体的感知,但
“这些成为鬼,也能吃,也能做啊。”
千夏噎了一下。
“可你,就感受不到那种游离在生死边缘,生命悬于一线的快乐了。你不怕死亡,不是么?”
“因为,你不会死。”
“再说,你不能见紫外线,世界树上面突破了平流层,紫外线无法隔绝哦。”
童磨浅浅沉默了一下,“那这个确实不能。”
千夏被他诚实的回答又噎了一下,气势弱了半分。
“等等!”
她挠挠头,再次迅速捕捉到一个关键点,“你能吃别的?我以为你们只能吃人来着。”
这是她一直以来对鬼的认知。
“没有哦,什么都能吃。”
童磨“啪——”地打开铁扇,遮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写满无辜的七彩眼睛,“唔~说起来,我最不爱吃的就是人了。可惜啊”
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扇沿轻点太阳xue,仿佛有些困扰,“总有一群信徒,哭着求着希望我能超度他们,品尝他们的罪孽我也很为难呢”
千夏表示不相信,“他们是有什么毛病么?求着被吃。”
童磨用扇骨轻轻点着精致白皙的下颌,抬头望向被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夜空,声音里带着一种空洞的怜悯。
“很多人啊,总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灵魂污浊他们渴望被吞噬,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净化,通往他们想象中的极乐。”
他垂下眼眸,视线重新落回千夏身上,那目光里依旧没有爱,却多了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兴趣。
一种在无尽荒芜中,终于发现了同类,并且这个同类还能不断带来意外的兴趣。
“你看,人类是不是很有趣,也很悲哀?”
他微笑着问,像是在与她分享一个只有他们才能理解的、关于这个世界的黑色笑话。
千夏没有说话,却蓦然想起了流星街的生活,也想起了自己雇佣兵的职业生涯。
流星街,世界的垃圾场,一切弃物的最终归宿。雇佣兵,利益驱动下临时拼凑的杀戮机器。
挣扎、掠夺、背叛与生存是唯一的法则,人性的底色在极端的环境下被剥离得赤裸而直接。
千夏见过太多为金钱、权利、欲望而出卖家人、朋友、爱人的人。
忠诚、友爱、爱情……这些被普通人珍视的情感,在极端的环境下,往往脆弱得像一张浸水的废纸,可以为了最实际的利益被轻易撕碎、出卖。
然而,在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却又坐在十字架前,卑微的恳求着神明洗去他们的罪孽,宽恕他们,让他们死后不用下地狱。
此刻,童磨那双空洞眼眸中所映照出的,正是这片被剥去所有温情外衣后,人性深处那片荒芜而真实的荒原。
这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纽带在两人之间无声地建立。
它并非源于温暖的爱意,而是根植于对人性中某种共通的、荒诞乃至阴暗底色的认知。
如同两个在无边人海中漂泊的、没有心的异类,于万千灵魂中,意外地捕捉到了彼此频率中那一丝微弱的、相似的杂音。
一点点,微不足道,却在此刻无比清晰、无法否认的
共鸣。
然而,这共鸣并没有坚持几秒,童磨眉眼微抬,蓦然伸手拦在了千夏的面前。
“轰——”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冲天而起,巨大的蘑菇云从山的另一端炸响,随后蔓延而开,如同苏醒的凶兽,张牙舞爪地膨胀、蔓延。
“唰——”
爆炸的余波呈环状扫荡而来,如同无形的巨镰挥过,气浪裹挟着灼热的尘埃与草木碎屑,形成一股毁灭性的飓风。
所过之处,合抱粗的古木如同脆弱的芦苇般被拦腰折断,或被连根拔起,抛向空中。
无数木屑在高温与冲击中被瞬间蒸干、碾碎、化为齑粉,只留下焦黑的枯枝与漫天飞舞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