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商砚时靠着椅背,指节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扶手,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掠过对面。
穆意禾正微侧着头听青蘅仙君说话,冥界幽暗的光线落在他清俊绝伦的侧脸上,勾勒出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唇。
他周身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周遭的喧嚣与窥探隔绝开来,只馀下一种令人心头发痒的静谧。
便是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模样,偏偏因其过于出衆的容貌与那身独特的气质,名头竟不知不觉传遍了仙冥两界。
地府“玉判”,霜雪之姿,明察秋毫——这些词儿商砚时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
他甚至不止一次听闻,有仙界之人私下议论,说穆判官虽身处幽冥,风姿却更胜九天明月,那份身处酷烈之地仍不染尘埃的洁净
以及传闻中他断案时绝对的公正与偶尔流露的丶近乎不近人情的“善”,矛盾地交织在一起,勾起了不知多少无聊仙神的好奇与探究欲。
真是……碍眼,又勾人。
就是这幅模样
仿佛万事万物皆不入眼丶不萦于心的清冷模样,偏偏引得仙冥两界不知多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流连。
哪怕这人几百年如一日地待在判官殿足不出户,关于他的传闻也从未止息。
商砚时心底嗤笑,一股混杂着燥意与戾气的火焰却在胸腔里无声灼烧。
他比谁都清楚,穆意禾那清冷表皮下的骨血并非真如寒冰,只是能让他动容的人与事太少。
可越是这样,商砚时就越是忍不住想——想撕开那层冷静自持的僞装,想看看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为他泛起涟漪甚至是惊涛骇浪时会是什麽模样,想让他冰封的脸上因自己染上别的颜色
无论是怒是嗔
这念头如同最顽固的心魔,蛰伏万年,日益膨胀,痒得他神魂不宁,躁动难安。
直到宴会终了,那抹月白身影与青蘅仙君一同起身,看似要并肩离去,商砚时眼底最後一丝温度也彻底冷却。
他豁然起身,玄色袍袖翻卷,带起一阵阴寒的劲风,未曾与任何人招呼,身影已化作一道幽暗流光,瞬息消失在森罗殿。
***
酆都司狱,深处地核,终年被可焚尽神魂的业火与无尽怨戾之气笼罩。
商砚时径直回到他那位于烈焰岩浆之上的幽寂宫殿。
四周石壁上刻满镇压符文,无数粗如儿臂的漆黑锁链从虚空垂落,锁着形态各异丶哀嚎不止的凶魂恶煞。
炙热的风裹挟着痛苦嘶鸣,吹动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站在大殿中央,看着眼前种种惨烈刑罚自动运转,受刑的魂灵在极致的痛苦中扭曲变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
这原本能让他心境稍平的场景,此刻却丝毫无法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
脑海中尽是穆意禾与青蘅站在一起的画面,哪怕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也刺目得让他想将一切都碾碎。
眼眸沉得如同最浓的墨,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情绪。
“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