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半阖着眼睛望向我,擡手,指向角落里小案後面的暗格。
我刹那僵住躯体,几乎下意识露出乞求的目光看向他。
二公子却只是挑了挑眉,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我只能认命地将暗格打开。
暗格里躺着一条约三尺长的皮鞭,鞭身用上好的牛筋包覆,表面光亮柔韧,鞭柄是铁力木打造的,镶嵌着精致的银饰。
如不是要用来打在我的身上,我或许会大赞这是条好皮鞭。
这皮鞭抽在人身上并不见血,也不会皮开肉绽,只是会将皮肉抽得青紫肿胀,宛若丘陵起伏,坐不得,躺不得,站不得。
二公子慢悠悠说道,像自言自语:“不能抽脸,过几天还要跟我去庄园玩呢。”
我僵立着不敢稍动,任凭冰冷的鞭梢如蛇尾般贴着脸颊缓缓游移。
下一瞬,鞭影已密密落下,抽在臂膀与胸膛。
“唔。”我咬紧牙关不发出喊叫,却仍禁不住喉头逸出一丝破碎的闷哼。
二公子的声音阴沉,不满,含着隐隐怒意。
“你很喜欢装可怜。”他笃定地说。
——啪。
“怎麽,又想像上次那样去告状?”
——啪。
“可惜没人信你。”
——啪。
“你知道为什麽吗?”
——啪啪。
“因为你这张看了就让人作呕的脸。你想用这张脸迷惑谁?”
数不清多少下,皮鞭挥动地越来越快,快到像在我周身卷起了一阵小风,抽得我神智渐渐模糊,竟连痛都感觉迟钝起来。
终于,二公子感到累了,气息微喘,似觉马车内空间局促,不够尽兴。
皮鞭收回他手中,他冷冷盯着我,用鞭柄擡起我的下巴,眸底的忿怒和厌恶一览无馀。
然後,他用鞭柄敲了一下我的头,意思是结束了,我可以跪在一旁,不必发声了。
我曾试图逃跑过。
这话要从头说起。
荣庆侯府有位大公子,林彦和。是个丫鬟所生的庶子,却占了个长字。脸上生着一块触目惊心的毒胎,自幼不受侯爷待见。
而府上的大夫人,嫁给侯爷多年,却迟迟不能有孕。
大夫人为求子,喝尽了补药,拜遍了庙宇神佛,终于盼来了二公子。
二公子诞下之日,举府欢腾,如珠如宝,宠爱之至。
侯爷与大夫人对他的宠爱,比世上所有父母都更甚一筹。
偏偏二公子幼时体弱多病,算命的天师说,这是因为二公子是有大福气的金童子转世,肉身难以承受这般福泽。于是嘱咐道,二公子十岁之前务必养在深院,不宜轻易见人,熬过十岁方能转危为安。
也正因此,二公子的性子便难免有些乖戾。年少时日日困在这一方天地里,久而久之,脾性变得阴晴不定。然而在外人面前,他却又能一贯如沐春风,尽显翩然风采。
这般情形下,便没有人胆敢违逆他的意愿。纵容与娇惯,更是理所当然。
我若奢望从这样的人手下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我十岁那年的出现,让二公子仿若得到了趁手的玩物。
他不喜我的地方有很多,根本没什麽能说出口的具体理由。
有一回,我实在挨不住了,偷偷跑去向大夫人求情。
大夫人素来佛面温婉,语气也极柔和,可她说出口的话,却如同一把刀子,扎进了我的心尖。
“小山,二公子打你,是喜欢你呢。他年纪尚小,又宠坏了,难免不知轻重,你多担待些才是。再说,你是侯府的下人,主子怎样对你,难道还有错?记着自己的身份,别失了规矩。”
送我出门的大丫鬟更是冷笑着说:“好大的胆子,一个奴才居然敢攀扯主子。不是夫人宽厚,你早就被乱棍打死,扔去乱葬岗,几辈子都做不了人,生生世世为牲口。”
从那日起,我再不敢往府里任何人身上寄望,只能将目光投向外头。
我想,我得寻一个比侯府更高贵丶更权重的人。他必须明察秋毫,有足够威严,且仁厚体恤下人,还要让二公子都不得不退让三分。
我在暗处偷偷观察良久,终于,等到了镇国公府世子爷——李昀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