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刻,一只保养得宜的素手轻轻掀开床幔。
那梦中千回百转的容颜,就这般鲜活地映入眼帘。
她立于榻前,衣袂微动,眼中泛着泪光与笑意交织的光:“儿子,你终于醒了。”
我呆呆地看着她,不敢相信。
她坐到榻沿,一只手覆上我额角,低声喃喃:“不烫了。”随即转头吩咐身後丫鬟,“去,吩咐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粥羹来。”
“是。”丫鬟脆生生应道,快速退下。
霎时间,屋中几名丫鬟动了起来,或点上蜡烛,或重新将床幔挂至床头。
温柔的烛光将四下照得明亮,满室都浸在暖色光晕中。
眼前人的眉眼也随之清晰如画。
我这才从怔忪中缓过神来。
恍然知晓,这一切并非梦境,而是真真切切的现实。
我不知此刻自己的神情如何,只看她神色焦急,眉心紧蹙,一边望着我,一边对一旁的丫鬟吩咐:“哥儿这是被吓住了,魂还没归呢。快去找雷霄,让他赶紧请大夫来。”
她语调焦急,似怕我下一瞬便要晕厥过去。
我心也跟着慌了,急忙伸手拽住她的衣角。
她一回头,目光落在我脸上,我却又像被什麽堵住了喉头,张张嘴,话语却怎麽都说不出来。
好半晌,我才听见自己轻得几不可闻的嗓音:“……小娘……娘……”
她眼眶一红,连声应了:“诶!”
她顺着我拽住的力道重新坐下,将我冰冷的双手紧紧握住。
“我,我没事了。”我喃喃道,手指用力攥紧她的掌心,感受到她指尖的温热,“我……就是没反应过来。”
太久了,太久没有过这种安稳的温度。
满腹疑问堵在心口,翻涌欲出,却一时不知从何问起。
我擡眸,细细地打量她的容颜。
老天似乎格外眷顾她,眉眼如昔,未在她脸上刻下半分风霜痕迹。握着我的手细腻温润,衣着华贵,环佩轻响,身後伺候的丫鬟络绎不绝。
她过得很好。
我瞬间宽慰,好奇地问:“娘,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小娘方欲开口,门口便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即,一人半推半拽地将老大夫带进了屋。
老大夫衣襟被扯得皱巴巴,额角满是汗珠,原本仙风道骨的一把胡子此刻湿答答地黏在下颌,看起来颇为狼狈。
直到踏进屋内,揪着他的人才松了手。
小娘呵斥道:“雷霄,不得无礼。”
她说完,眉眼一变,温柔地对老大夫笑着道:“有劳老大夫又跑这一趟。哥儿受了惊,神魂未稳,恐再发热失神。还请劳烦再诊一诊,开两副妥帖的药。”
老大夫看起来被吓坏了,一边擦汗,一边连声应道:“好说,好说。”
说罢坐上圆凳,歇了几息,便为我搭上脉来。
趁这时间,我悄悄擡眼看向站在一旁叫雷霄的人。
一双虎目在烛光下泛着寒光,瞳仁黑亮得像嵌了两粒玻璃珠,灼人得很。他头发绑得紧实,有两撮被编成三股的小辫垂在左肩,左耳戴着一串赤红玛瑙耳环,银光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