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踏出,即是万丈深渊。
一进门,我便看见李昀站在那里。
他仍是那般,渊渟岳峙,未语而威。
可就在我擡眼的一瞬,他眼中那抹突如其来的寒意,却叫我如坠冰窟。
他面色难看阴鸷,眉眼沉冷,一字一顿地道:“你来干什麽?快走。”
我怔在原地,四肢僵硬,像被什麽钉住了四肢,既张不开口,也移不动脚。
他身後,却传来一声低笑:“重熙,何必这麽急?我正好也有话要和他说。”
那声音熟得让人发冷。
紧接着,那人缓缓起身,露出一条修长笔直的长腿,从李昀身後走出。
我眯起眼,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瞳孔骤缩,呼吸倏然滞住。
——林彦诺!?
我猛地後退一步,只觉脑中轰然炸响,像是千钧雷霆劈下,一声失控地唤出:“……二公子?”
他笑着走来,与李昀并肩而立,姿态闲适:“小山,又见面了。”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像真见了鬼一般,只能死死盯着他们,连呼吸都忘了。
二公子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见我反应过激,眼里泛出一丝嘲意:“怎麽,真以为见鬼了?我们上次不是见过了吗。”
他似是忽然想起什麽,装作恍然的模样“哦”了一声,“那天,你躲在琼台阁包厢的门後,忘了吗?”
我怔怔地看着他。
是那一日——与李昀撕破脸的那日。
原来,他自那时就在场。
不,应该更早。
那句“公子”。
那些每次我踏入国公府,总能听到的“公子来了”“公子在”的话语……不是别人,就是他。
他从未真正离开过,一直在李昀身边,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俯瞰丶冷眼丶插手。
我双眼无焦距地目视着前方,盯着他们,仿佛灵魂脱壳,脑中如走马灯一样浮现出种种。
哦,这才对。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为什麽李昀会忽然对我示好,为什麽他总是冷暖不定丶言语反复;为什麽我明明什麽都没做,他却能那样笃定地说我在撒谎。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听信了另一个人的话。
在他的心里,我早就被判了死刑。
我以为他还关心我,以为那点温情是真实的,心存侥幸地为他找无数借口。
他明明亲口对我说过,我就是一个被玩弄丶被怜悯丶被人睡过之後嫌弃碍事的傻子。
我像被人生生撕开了嗓子,声音艰涩到吓人:“你没死……你为什麽没死?”
二公子笑了,语气温润:“是重熙救的我。”
他转头看向李昀,意味深长地说:“你没告诉小山吗?我还以为,以你们当初的关系,你早就说了。”
李昀眉头拧得更紧,片刻沉默後,只淡淡开口:“你找我有什麽事,出去说。”
“为什麽要出去?”二公子轻擡下巴,挑眉,鄙夷地看着我,“就在这里说。你们之间,还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空气像被抽空了一样,陷入死寂。
我感到自己在发抖,先是手,再是肩,抖个不停。连呼吸都带着哆嗦,像要将心肺一起抖碎。
刚才喝下的酒仿佛此刻才开始作祟,一股热烈的灼意自喉间涌上来,冲进胸膛,烧得我脑子发昏,眼前发白。
我看着李昀,声音发哑:“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
他那双深沉的黑眸落在我脸上,目光冷漠至极,无声地在说:你算什麽,还要我解释?
二公子笑了,替他说出口:“他凭什麽要和你解释?你算个什麽东西。过了几年好日子,就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了?”
眼前一阵阵发虚,几乎站不稳,我用力睁大眼睛,盯着李昀,一字一句:“我要听你说。”
死,也得死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