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皆是回旋微风,寒意如箭,扑面而来。
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话都来不及客套,便先出口道:“将军,我们就在这亭中落座吗?这风…呃……怕是有些太冷了。”
李昀却道:“在亭中赏雪景丶食鲜鱼丶饮浊酒,不也是人生一乐?”
他说得风雅,我却只觉袖口灌风,耳边猎猎作响。
但主随客便,我只好强作镇定,含笑点头:“也是,也好。”
等了半晌,李昀没有说话,我擡头看他。
只见他目光揶揄,仿佛看我这副模样,笑我耐不住寒雨。
他微微摇头:“还是走吧。再好的景致,若叫冷风催着,那就赏得敷衍了。”
说罢,他侧身让开一步,擡手朝前方一指。
我顺着他指向望去,这才发现亭後不远竟还有一座小巧暖阁,窗棂低垂,烟气袅袅。
那里才是他真正设下的落座之地。
原来,他在耍我玩笑。
一进屋,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寒意顿时褪去大半,连骨缝都被这股暖流细细浸透。
我跟着向里屋走,穿过外屋隔断。
一整面俱钉明瓦的透光窗映入眼帘,看起来是仿江南园林的格局修制。
窗棂镶嵌,红木描漆,配以绛色绉纱。
此时推开窗户大半,正将院中景色尽收眼底。
院中积雪丶廊檐丶绿竹,一览无遗。
窗下设有三面倚靠的卧榻,铺设软褥,榻几案上酒肴罗列,皆是热腾腾的。
榻前地面还置着两只大铜盆,竹炭静燃,无烟,却有一缕檀香气溶于炉中,袅袅不散,幽而不烈。
不多时,下人们鱼贯而入,将热酒佳肴一一奉上。
陈设虽不奢华,然俱是匠心之品,风流雅意。
我赞道:“倒是有几分古人雅趣,将军果然会享受。”
李昀未多言,只擡手请我入座,我便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一时屋内静极,唯有窗外细雪落檐丶松枝摇曳的轻响。
暖炉袅袅,香气氤氲,却难掩心底翻涌的旧念。
这是我第一次踏入这间屋子。
过往多随二公子止步于六角亭。
多是值春初或夏末,风柳拂面,池水泛光。
彼时只觉眼前皆笼中景,日日盼着何时能破笼而出,哪怕一线天光也好。
我端起手边温酒,轻抿一口,唇齿间是出人意料的甘甜,酒不烈,却绵长,落入喉间只觉一股温热缓缓流入脏腑,将胃也一并熨帖了去,忍不住又抿了一口。
“别急着饮酒,”李昀看着我,语气温和,“先垫点腹,尝尝这条鱼。”
我应声放下酒杯,执起象箸,缓缓分出鱼肉送入口中。
“味道如何?”
“鱼肉鲜嫩清润,几无腥气。”我细细咀嚼品尝,“肉质细腻,味道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