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骤然生起气来,重重说道:“我怎麽在这?要是没有我,你就死了!”
火光摇曳间,他的神情依旧不动声色,像是生死本无所谓。
我盯着他,心底的恐惧与委屈顷刻涌出:“你身边平日跟着那麽多人,怎麽会让你自己受伤?你知不知道……”
眼眶一热,眼泪就落了下来,打在手背上,烫得发痛。
“你……”李昀轻轻叹息一声。
这一声叹息沉重而悠长,似乎替他替我说尽千言万语。
偏偏正因如此,我的鼻头更酸,泪水滚得更快。
胡乱抹掉泪珠,我俯身问道:“你现在感觉怎麽样?”手掌覆上他额头,“没发烧。”
说完,又去扯他的衣襟。
他也乖乖任我扯开,一副任人摆弄的样子。
伤口边缘的乌黑渐渐褪去,血也止住了,我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猛地眼睛闪出白光,我眼皮跳了跳,急忙揉了揉,只当是疲惫至极的错觉。
李昀动动,似乎要撑起身,我心头一紧,忙按住他肩膀:“你别乱动。”
他勾了下唇角,声音沙哑透笑:“怕什麽,死不了。”
“呸呸!”我急得打断他,“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眼泪不受控地又滚了出来,模糊了视线。
许是我的神情太过焦灼,李昀终于没再动,安静下来,低声道:“好了,我呸掉。别哭了。”
他的语气轻得几不可闻,带着耐心与安抚。
我抿了抿嘴巴,不知是羞还是怯,没有直视他,低头吸了吸鼻子,眼角还带着红意。
如今我们谁都动弹不得,我只能拖着脚,在山洞周围摸索,拾了些柴枝丢进火堆里,看着火苗一点点旺起来。
“等天亮了,我再想办法出去找人。”我低声说,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肿起的脚踝,那里火辣辣地疼。
李昀目光落在我动作上,眉头拧紧:“你脚怎麽了?”
“没事,不小心扭了下。”我支吾过去。
他勾手指要我过去,伸手探来,我下意识一缩,却被他稳稳抓住。
“别动,我看看。”
我撅嘴反驳:“你才是别乱动。”
可终究没再挣扎,任由他指尖覆在脚踝处,又痒又疼。
“还行,没骨折,回去养一养就好了。”
“你别担心我了,倒是你回去,才要好好养一养身体。”我想起之前送他的那些补精血的药材,不由打趣,“这回我送你的那些药材有用武之地了。”
他有些无奈地笑笑,说:“是啊,多谢你了。”
我低头不语,心里仍是心疼他。
见他面色潮红,气息时缓时急,生怕他又像先前那样陷入昏迷,便压低声音问:“你怎麽会中毒的?我见到你时,你身上只剩一个大血窟窿。”
“我自己将箭拔了。”
短短一句,叫我心头猛地一缩。
光是想象,就觉得那力道与痛楚非人能忍受。
我骇然地望着他:“你怎麽能对自己下这种狠手?到底发生了什麽?”
李昀沉声道:“我奉旨探查军械丶巡视屯兵,只带了少量亲卫。没想到山林中伏了死士,早设埋伏,弓弩齐发。”
寥寥几句话,却让我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血雨纷飞的场面,刀箭齐下,险象环生。
胸口压得发紧,只觉後怕无比。
若不是我正巧寻到他……只怕此刻,他早已尸骨冰冷。
我忽然想起许致的话,低声喃喃:“都是我的错。”
李昀侧目,似乎意外:“与你何干?”
我把在国公府门口遇到许致的经过一字不落地告诉他:“要不是我严词拒绝他们,你也不会遭此埋伏。”
愧疚丶後怕涌上心头,堵得我喉咙发紧,话到最後几乎说不下去。
可我没注意到,李昀的目光却渐渐凝住。
火光摇曳中,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觉得那一瞬,他不像是在安慰我,反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探究。
我心头微滞,不知他在想什麽,那目光像鈎子似的拽住我,叫人不太舒服。
我垂眼,自顾自地继续道:“我应该等水师顺利入京,再把话说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