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快至村口时,雷霄已先一步折返。
他的神情带着抑不住的激动,嗓音嘹亮:“少爷!是李将军!是李将军来了!”
我怔在原地,呼吸急促,似被风雪呛住,一瞬之间失了声。
下一刻,双脚不受控般擡起,我顾不得酸痛,拼命奔向村口。
剧烈的呼吸声夹杂着风嚎,胸膛起伏如擂鼓,我整个人都被汗水浸透。
那股曾叫我胆寒的压抑与孤绝,此刻被炽烈的情绪冲刷殆尽,只馀一片汹涌的热。
这一次,他没有置身事外。
他真的来救我了。
曾经,在烈日暴晒下,我心底却像身处寒冬,冷汗直流。
而此刻,在风雪扑面的严冬中,我反倒仿佛置身岩浆,热浪翻涌,几乎将我烧穿。
马蹄声越来越近,我不觉将身後的人远远甩开。
骤然勒停的骏马溅起大片雪雾,马上人的眉目在风雪中尽数显露。
这一刻,时空似被狠狠扯开,旧与新的记忆交叠。
从在大雪中死里求生的徐小山,到血气翻腾却心如死灰的徐小山。
从被上天眷顾丶得以改名换姓的卫岑,到被寄望为稳重大义的少东家。
我没有变过。
无论名字如何更替,身份如何更叠,骨子里我始终是那个在困境中渴望被人拉住的我。
雪虐风饕,天地皆白。
李昀像每一次我见到他时的模样,自风雪深处而来,恍若画卷上走出的神迹。
他眼底那一抹关切清晰无比,像穿透了重重风雪,直直落在我心口。
我心底重重哀叹一声。
哀叹那积压已久的心雪,在这一眼之下,轰然消融。
李昀翻身下马,两步跨走到我面前。
他额前覆着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胸膛仍散着蒸腾的热气,在这冰天雪地里格外刺眼。
我的嘴角勾了一下,下一瞬又低落下去,在他站定之前,我扑了上去,双臂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他身上的温度灼人,像火炭一样逼得我小声喟叹,胸腔深处一块空缺处,被骤然填满。
仿佛这是我遗落已久的东西,终于回到怀中。
这份满足几乎将我冲垮,让我全身发颤。
自京城离开时纠结郁郁的心绪,顷刻间似都随风雪消散无踪。
李昀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失态,身子一僵,片刻後才擡手,在我背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将我托起。
我们的目光短暂对上,他神色微动,却很快移开,略略偏过脸去。
我这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麽冒失,好在随行的人尚未完全靠近,想来隔着风雪也看不真切。
“我……”我才开口,就被他打断。
他後退一小步,与我拉开了点距离,然後说:“粮食和柴火都带足了,叫你的人过去一同卸下吧。”
我点头应下,声线克制。
心底翻涌的千言万语,只能暂时压下。
可目光仍旧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哪怕一瞬也不愿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