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驰气鼓鼓地拱了拱手,不情不愿地退了出去。
玉珠子轻磕,发出清脆的响声。
卫泉继续道:“唉,我还是要好生跟弟弟学学这驭下之术。看看这府里的能人,个个对你忠心耿耿。”
我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没接他话里话外带刺的鈎子:“不若先安排个二掌柜,跟着大掌柜一并做事,日後再徐徐图之。”
卫泉笑着应下,歪着脑袋问我:“弟弟这些手段,是父亲教你的吗?”
见他不再揪着刚才的话不放,我松了口气,赶紧顺坡而下:“是啊,父亲教我许多,我还远未学全。”
“这样麽。”他将胳膊拄在椅子旁,托着脸,“那为什麽现在是你来教我呢?爹很忙吗?”
他的神情天真无邪,我却知道这话若答得不好,他怕又要恼我,然後称病不出了。
正思忖措辞,他却抢在我前头再度开口,声音依旧缓慢,唇角微翘:“人都说,第一个孩子总是最金贵的,若是唯一一个,那便更是独一无二的珍宝。可惜,明明我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但偏偏因为你,这份金贵就变成了遗憾。”
卫泉的话音未落,我脑中却冷不丁浮现出二公子的模样。
我实在不愿再去想这个人,但最近二公子出现的频率,却比这过往几年都要频繁地闯入脑海。
好像他们这样的人,天生便有一种自觉高人一等的气度,看似温润如玉丶谦和有礼。
可我知道,那都是披着皮的刀子。
这样的人,我从来得不到欢喜。
对卫泉那点本能的愧疚,也在这冷嘲热讽中逐渐消散了个干净。
若不是父亲的嘱咐,我早已一走了之,不必日日赔笑,事事退让。
我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几分,靠坐在椅背上,不再掩饰:“兄长若实在不耐烦,再忍我些日子便是。等我将府中事务一一交代妥帖,便不再碍你的眼。”
卫泉闻言,倒没生气,反而定定地看着我。
半晌,他道:“你来一一交代妥帖?这偌大的家业,离了你便不转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笑了一声:“呵,小山,你真的很单纯呐。”
我皱紧眉头,厌恶别人这样看我评我。
好像哪怕这几日我翻山越岭丶劫後馀生,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一无是处丶不谙世事的废物。
卫泉顿了顿,话题一转,突然问我:“你和李将军关系很好吗?”
我不解其意。
他垂眸继续把玩着玉坠,声音缓慢却清晰:“当初李将军寻到我,将我送回卫府时,还特意嘱咐我,要善待你。我还以为你们交情极好。”
我心中一怔,一阵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却并未在意我的沉默,淡淡道,“真好啊。我也想与李将军交个朋友。”
我喉咙干涩,胡乱应了一句:“为何?”
卫泉却像听到了什麽笑话般,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因为他令人敬佩啊。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冷面将军那提起朋友时,一闪而过的柔情吧。”
猛地,好似有什麽重物,砸在我脑子正中央,激起一阵嗡鸣。
一闪而过的柔情?
他是说,李昀在提到我的时候,露出过那样的神色?
我还未细想清楚,卫泉已不紧不慢地续道:“初见到李将军时,我快要病得不行了。于是,我向各路神佛许愿,能有谁来救救我。然後,不知是哪位神仙真的显灵,将李将军送了来。他亲自照料我,几夜不眠,将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他还同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後福’。”
卫泉说着,眼里竟真泛起点点感激,“果然不过两日,他便告诉了我身世真相。”
接着,卫泉便如数家珍一般,讲起李昀是如何照顾他,如何为他解心中疑窦,又如何亲手安排心腹,一路护送他回南地,送进卫府。
“可惜,李将军总是太忙了。但日子还长,我们趣味相投,总会成为朋友的。”他说着这样的话,眼睛紧紧盯着我,看我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