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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第1页）

第2章

翌日清晨，雨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市局大楼里，特殊案件调查队的办公区气氛凝重。顾遥正听着队员们关于“老裁缝案”的初步报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将技术数据与脑海中那片冰冷的“虚无感”相互印证。

就在这时，办公区的玻璃门被轻轻敲响。顾遥擡头，目光瞬间定住。

门口站着一个看起来……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年轻女人。

她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浅米色针织开衫，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丶印着卡通星球图案的双肩背包，柔顺的栗色长发在脑後松松地挽了个髻，几缕碎发俏皮地垂在颊边。她的脸颊带着点自然的婴儿肥，眼睛很大，瞳仁是清澈的浅褐色，此刻正微微睁圆，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怯生和好奇，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办公室，像一只误入新领地的温顺小动物。

这形象，与顾遥预想中那位“心象科技前首席科学家”丶“顶尖神经学专家”的冷峻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比顾遥足足小了五六岁。

“请……请问，”女孩的声音也是软软的，带着点不确定，“这里是特殊案件调查队吗？我找顾遥队长。”

顾遥按下心中的诧异，起身走过去，神色是一贯的冷静：“我是顾遥。你是林笙博士？”

“啊，是我是我！”女孩立刻点头，脸上绽开一个有点腼腆却异常真诚的笑容，瞬间驱散了她刚才的那丝怯意。她手忙脚乱地想从背包侧袋掏证件，差点把背包掉在地上，幸好顾遥伸手扶了一把。

“对不起对不起，”她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终于把调令和证件递过来，“部里派我来协助调查那个……老裁缝案的。我叫林笙，请多指教，顾队长！”

她的态度谦逊，眼神干净，带着对顾遥这位“传奇队长”毫不掩饰的敬意。这让顾遥原本因她背景而産生的警惕心，不自觉松动了一瞬。

顾遥接过证件，确认无误，侧身让她进来：“欢迎，林博士。我们刚拿到一些初步技术报告。”

“叫我林笙就好啦！”她跟着顾遥走向会议桌，语气轻快了些，但看到桌上摊开的现场照片和报告时，神色立刻变得专注起来。

当小陈将那份记录着高频脉冲和神经递质异常的技术报告递给她时，林笙的反应再次让顾遥侧目。

她没有丝毫犹豫，放下那个可爱的背包，熟练地打开，里面竟是层层防护丶塞得满满当当的精密检测仪器和加密硬盘。她戴上一副黑框眼镜，拿起报告，刚才那种软萌的气质瞬间消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如扫描仪，指尖快速划过数据行，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进行高速心算。

“脉冲序列的谐波特征……频率阈值远超安全标准……还有这个神经代谢物比值……”她喃喃自语，忽然擡起头，看向顾遥，眼神亮得惊人，语速飞快，“顾队长，这太不寻常了！我需要原始现场所有的环境本底数据，尤其是磁场和空气微粒的深度分析！还有死者生前至少72小时内的详细轨迹！”

她的要求专业丶精准丶切中要害，与几分钟前那个抱着卡通背包丶略显笨拙的女孩判若两人。

顾遥压下心中的惊讶，示意小陈去调数据，然後顺着她的话问：“你觉得，这种技术可能用来做什麽？”

林笙推了推眼镜，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甚至带着一丝属于科学家的愤慨：“理论上，这种特定频段的脉冲，配合可能的生物化学诱导，可以非常精准地干扰甚至……篡改特定的神经信号通路。如果用于恶意目的，相当于一种无形的……‘脑波手术刀’，能抹去或植入某种感觉丶甚至记忆片段。”

她用的比喻形象而惊悚，但语气却是一种对技术被滥用的纯粹忧虑。

这时，技术队送来了老人那部恢复数据的旧手机。林笙立刻凑过去，几乎是趴在桌子上，仔细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和基站数据，像个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

“基站信号强度波动有点奇怪……还有这个时间点，和脉冲残留的峰值时间几乎重合！”她兴奋地指着屏幕，擡头看向顾遥，眼睛闪闪发光，带着寻求认同的表情，“顾队长，你看！这很可能不是巧合！”

顾遥看着她因为发现线索而瞬间亮起来的脸庞，那种纯粹专注于技术难题的热情，几乎有种感染力。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年轻的专家，在她熟悉的领域里，确实拥有着令人惊叹的敏锐和天赋。

然而，林笙表现得越是单纯专注，顾遥心中的疑云就越是浓重。一个能在“心象科技”做到首席科学家的天才，绝不可能仅凭一腔学术热忱。她这份不谙世事的模样，究竟是本性如此，还是一种更高明的僞装？

部里将她“安排”过来，绝不仅仅是提供技术支持那麽简单。

顾遥没有接她关于基站信号的话，而是向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了一个略带压迫感的姿态，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林笙那双依然因发现而发亮的眼睛。

“林博士，”她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慎，“在你用‘技术手术刀’解剖这个案子的真相之前，我需要先确认一件事。”

林笙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严肃气氛和逼近的距离弄得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往後缩了缩，眼神里的兴奋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警惕和困惑：“顾队长？……您想问什麽？”

“部里把你送到我这里来的真正原因。”顾遥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馀地，“以及，你离开‘心象科技’的真实背景。我需要一个能让我决定是否与你共享核心调查权限的解释。”

林笙抿紧了嘴唇，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刚才那份软萌的气息瞬间收敛了起来，她沉默了几秒，再擡起眼时，眼神里虽然还带着一丝属于她外表的无害感，但语气却变得异常清晰和坚定，甚至带着一点学术讨论般的固执：

“顾队长，我的调令由部里直接签发，原因写明是‘提供必要的专业技术支持’。至于我的离职原因，涉及与原单位的保密协议部分条款，我目前无法详细说明。但我可以保证，我的专业判断将完全服务于本案的侦破。”她顿了顿，补充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丶属于天才的傲气，“而且，我认为当前最有效率的做法，是立刻开始分析这部手机的通话记录与异常脉冲的时间关联性。每延迟一分钟，关键数据衰减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她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用程序性理由和学术效率作为盾牌，巧妙地避开了核心问题，甚至反过来将了一军，提醒顾遥破案的紧迫性。

顾遥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果然。这个看起来像邻家妹妹的女孩，绝非表面那麽简单。她的回避，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很好。”顾遥忽然向後退了半步，压迫感骤然消失，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极淡的丶近乎冰冷的笑意，“效率至上。林博士，请开始你的分析。”

她将手机证物推向林笙，话锋却紧接着一转：“但根据程序，所有涉及核心证据的勘验，必须在双人监督下进行。从现在起，你所有的操作和数据解读，我会全程陪同。”

她没有说“信任”，而是擡出了“程序”。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合作可以，但监督必不可少。

林笙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麽，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异议：“我理解。这是应该的程序。”她的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但眼神深处，一丝了然的微光一闪而过。

她重新低下头，熟练地开始连接设备，专注地盯着屏幕数据流。而顾遥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斜侧方，目光沉静地落在她的手指和屏幕之间。

调查，因为这位意外“可爱”却背景复杂的专家到来，在步入更核心的技术深水区的同时，也陷入了一场始于礼貌与专业丶却暗流涌动的静默博弈。真相隐藏在案件之後，也隐藏在她们彼此试探的每一个眼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