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远香堂的偏厅,周云起见她来了起了身。
苏妄道:“周大哥。”
周云起关切道:“你瘦了,也憔悴了。”
苏妄道:“周大哥找我是有什麽事麽?”
周云起道:“就想看看你好不好。”
苏妄道:“我挺好的。”
周云起道:“那就好,那就好。这一切谁都不愿意看见,但发生了就让它过去吧。活着的人过的好,才是真的。”
苏妄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没有说话。
周云起又道:“苏妹妹,邢允他已经死了,你要接受这个现实。”
苏妄看向他道:“我不接受又怎麽样?”
周云起诧异的愣住,苏妄又一步步走逼近道:“你凭什麽告诉我我该做什麽,不该做什麽?你凭什麽让我轻飘飘的揭过伤疤?你凭什麽觉得你有资格对我说这话?”
周云起被她逼得节节败退,最後双手扶住椅子的扶手,睁大着眼,重重的倒在了椅子上。
苏妄喘着粗气,解开了领前的斗篷绳子。她气的身上发热。
周云起道:“苏妹妹,因为我是你的周大哥啊。我们从小就互相取暖,互相依赖。”
苏妄道:“不,我不是!我根本不是她。我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但我早就不是她了。我不需要承你的情,我也承不起。还望你好自为之。”
周云起由吃惊转向恐惧,他摇着头,看着脚尖前的地面,又擡起头看向她,似乎刚刚有道看不见的雷劈中了他。
苏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道:“你以前认识的苏忘和你两厢情愿,但是那已经是过去了。她不在了,你要接受。你要接受她已经不在了的事实,你要接受我不是她的事实。”
半晌之後周云起冷笑了几声,似是无限懊悔,他道:“我做了这麽多,我原以为你是碍于邢允,没曾想你根本就是变了心。我冒着风险,这一切都是不值得的!”
苏妄见他身形颓唐,似一滩死水一样靠在椅子上,道:“周大哥,你还是走吧。”
周云起笑道:“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哈哈哈哈,你叫我好自为之。你才好自为之。你就守着那口棺材,你就守着他的尸体,那面目全非的尸体。你就守着,你去啊,去啊,你现在就去守着。你将他葬入邢家墓地,每次去幕前都喊他夫君。哈哈哈,你去啊。你就这麽做。”
苏妄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些什麽,今日也总算是都无所顾忌的都讲清楚了。便对外面的小厮道:“送周掌柜回去。”
周云起闻言起身,朝走近的小厮甩了一下手,道:“不要你们邢家人扶我,我自己走。”
边走还边道:“你去,你去,你去守着他。”
走远了还回头对着苏妄大喊:“你去啊!”
苏妄莫名的看着他似醉汉一般的背影,去了金阁堂。
邢允的棺木依旧架在那里,旁边围着几个邢家人,各个素衣素帽。苏妄平时不太与邢家亲戚往来,只略略知道对方。
苏妄走近棺木,此时她神志较为清晰,看了看棺内的邢允,心道:“夫君,对不起。”
她取了三注香,点燃後对着棺木拜了拜,然後讲香插入了棺材後面的香炉之中。
突然堂中飞进几只黑色乌鸦,在堂中横冲直撞,不仅往人身上飞,将屋内的蜡烛灯盏都扫落了一地。
有人尖叫躲避,有人挥着衣袖欲将其赶走,一时之间乱做一团。
几只乌鸦快速的略过其他人,在棺木边沿盘旋一瞬,直直俯冲向尸体。
堂中衆人见状,纷纷不管不顾的或挥着衣袖,或解下帽子,最终没让这些乌鸦得逞,不过邢允的衣衫还是被它们的爪子抓乱了。
苏妄忙感觉将其衣扣扣好,重新抚平了衣衫。
邢家仆从等反应过来之後,几只乌鸦要麽被打断翅膀,要麽知敌不过纷纷夺缝而逃。
乌鸦,对于腐肉之类最为敏感,它们以其为食。平常人家都觉得乌鸦不吉利,一旦来家里,家中便会发生不吉利之事。但其实它们只是追随腐肉而来。
邢家一位长辈上前对苏妄道:“小苏啊,我们知道你心中不忍,但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我看你还是早点下定决心,我们让邢允入土为安吧。”
苏妄没有言语,他们的想法当然是有理的,但苏妄就是不想,她就是不想,似乎还会有什麽办法。
那位长辈见她不回答,也只得对其他看着自己的人摇了摇头,表示无计可施。
此时,邢伯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对苏妄道:“夫人,不好了,衙门的人来了,说是有人报案,要官府的人来邢家,说是邢家的家主一直不下葬,这会给他们招来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