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箱盖弹开的瞬间,尘埃在光线中飞舞,一股旧纸张与时光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我的心跳声在寂静中被放大了数倍。
搁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件爸爸生前最常穿的牛仔外套。
接着是妈妈的一件淡蓝色碎花连衣裙。她其实很少穿它,但我清楚地记得,她总是用防尘袋仔细将裙子套好并挂在衣柜的最深处,偶尔会拿出来端详抚摸。
一股酸涩猛地涌上鼻腔,我捧起这些衣物,将脸深埋进去,疯狂地寻找一丝熟悉的气味。
没有烟草味,没有雪花膏的香气。
他们存在过的证据,已被时间无情地偷走。
我将这些衣物一件件叠好,收进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
*
忙碌了近一个多小时,我忽然想起还有一些口服药没吃,便轻手轻脚地下楼去厨房取水。
走廊的顶灯在我身後投下长长的影子,四周寂静无声。
我放轻脚步怕惊扰到大家,却在快到楼梯口时猛地停住。
那扇门……开了。
记忆中走廊尽头那扇永远紧锁的门,此刻竟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微弱的光,像黑暗中窥视的眼睛。
我屏住呼吸,鬼使神差地靠近。
整间屋子只有一扇小窗户,潮湿的空气中浮着尘埃。
一盏老式台灯在书桌上投下昏黄的光晕,我细细一看——
一张旧木桌,一把木椅。椅子上异常刺眼的那个鲜红坐垫……不是我家以前的旧物吗?
目光随即扫向靠墙的黑色书架,各类书籍整齐地摆在上面。而最中央的相框里,是我七岁时和母亲在国内公园的合影。她的笑容温柔,我紧紧依偎着她。这张照片的副本,应该早已随我父母的遗物深埋在箱底的那本老相册里。
“小夕。”
声音从背後响起的一刹那,我的心脏猛地坠落。腕上的监测器发出尖锐的蜂鸣。
我回头看,姜叔叔站在光影交界处。
走廊的顶灯在他身後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脸上的神情隐在阴影里,我看不真切。
“我……”我按住狂跳的心口,声音发颤,“出来倒水。”
“是不是心脏不舒服?”他快步上前扶住我摇晃的身体,语气关切,手心却带着一丝冰凉的潮意,“药在哪儿?叔叔去拿。”
耳鸣声淹没了一切。我闭上眼,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就像无数次训练过的那样。
再次睁眼时,视线无法控制地落回那把红垫木椅上。
“姜叔叔,”我小声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试探,“这些家具……怎会在您这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寂静中,只有监测器规律的滴答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您一直保存着这些,”我望向照片里母亲温柔的笑靥,轻声问道,“是为了给我留个念想,对吗?”
无人应答,只有老台灯电流的微嘶声。
我转过头,努力迎上他的目光,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谢谢您,姜叔叔。事情过去这麽久了,您还这样惦记着。”
他沉默地看着我,那复杂的目光像一湾深潭。
许久,我垂下眼,轻声说:“我得去吃药了。您也早点休息。”
我转身走向楼梯,木质台阶在脚下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就在我踏上第一级台阶时,一阵梦呓般的低语轻轻飘了过来:
“太像了……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
我的脚步霎时停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