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脖颈微微转动,用眼角的馀光飞速扫过空旷的缓坡与死寂的树林。
视野里,除了黑衣的手下,既不见姜明全的踪迹,也寻不到疤脸的影子。
这片死寂,不再是等待,而是猎杀前的倒数。
疤脸……他此刻应是潜伏在暗处冷眼旁观,或者,已经看穿了这场骗局?
我必须立刻警告程然。
下颌的肌肉拼命绷紧丶放松,再绷紧,将求援的信号一次次传递出去。
终于,在我心跳快要静止的那瞬间,耳畔传来微弱的声音。
“…疤脸的亲生儿子……在我们手上……人很安全……稳住呼吸……相信我。”
我瞳孔猛地一缩。
程然……原来你一直在暗中,为我铺好了这条最後的退路。
我死死咬住舌尖,用痛逼退涌上眼眶的湿热,将胸腔那几乎要窒息的感觉强行压下。
冷静,现在必须冷静。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金属硬物猛地抵住了我的後脑。我被粗暴地推搡着,向前慢慢移动。
耳膜里荡着心跳的猛烈回响。
我和前方那个被推搡过来的年轻男子,在空地中央缓缓擦肩而过。在那一瞬间的交错中,我清晰地感觉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和无法控制的颤抖。
“等等!”Drake的声音划破沉寂。枪口离开了我的後脑,却擡了起来,指向那个年轻人,“这个人的相貌不对!是假的!”
我紧紧闭上眼,等待那一声宣告死亡的枪响。
“慢着!”一声有力的喝止传来。
安东尼从木屋後侧的阴影中稳步走出,手中牵着一个年轻人。
那双眼睛透露出的惊惶,一如那晚在姜家见到的模样。
“姜明全!”Drake的声音夹着足以点燃空气的暴怒,“你XX到底在耍什麽花样?!”
他的理智被怒火吞噬,猛地将我向前狠狠一推——
那个黑洞洞的枪口重新死死抵住了我的背心。
“既然你们都耍我,那就一起下地狱吧……大不了鱼死网破!”他的咆哮声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我大脑一片空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我拼命用最後的力气,发送出那段代表诀别的信号……
再见了,程然。
“小夕!”一声熟悉的丶却带着撕裂般痛楚的怒吼从不远处炸响。
姜明全的身影,毫无保留地从一棵白桦树後闪现。他仿佛一夜苍老,但举枪的姿态却异常稳定,枪口直指Drake。
“砰!”
枪声毫无征兆地爆裂!
但子弹并非射向任何一个人质,甚至没有飞向疤脸的儿子……
我看到姜明全的身体猛地一顿,一抹猩红在他胸前迅速晕染开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极致的惊愕……缓缓地丶如同慢镜头般向後倒去。
与此同时,在他左侧那棵白桦树的阴影後,出现了一个人。
我周身血液瞬间冻结。
不是疤脸……是——
“念夕!小心!!”
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侧方扑来,将我狠狠撞向安全的一侧。
天旋地转中,一阵剧痛让我视线逐渐模糊。
耳边只剩下爆豆般密集的枪声,怒吼和阵阵刺耳的警笛声。
我的目光空洞地望向白桦树旁的人。
他站在弥漫的硝烟中,缓缓转过身来。
我们隔着混乱的战场,静静凝望着彼此。
他的目光中有太多丶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
有深深的疲惫和痛楚,有无法弥补的歉疚,有恨丶也有爱……仿佛横亘了十五年的时光长河。
那是我的父亲,白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