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我清晰地感觉到程然变了。
他不再极力去掩饰那份近乎偏执的保护欲。这些曾经被妥帖藏起的情感突然倾泻而出,反而成了压在我心口更沉的重量。
“我反悔了,”程然抓着我的手固执地说,“念夕不能去卡城。安东尼,再想别的办法。”
“可是,姜明全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催我了…”我默默抗议,“明天就是航班日期,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你现在的身体—”他强压下因一时激动而突然提高的音量,“机舱缺氧环境对你的心脏不好,万一病发後果不堪设想……别任性。”
我抽回手,挪到沙发另一端。
傍晚他端来粥时,我摇了摇头。
顾程然站在沙发旁,沉默许久。最终他滑坐到地毯上,视线与我齐平。
“那我陪你去。”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擡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眸子。
“不行。”安东尼的声音斩钉截铁地切入,他指着屏幕上的航班信息,“姜明全的眼线会盯着那班飞机。他见过你,也记得你的名字。只要你不和Nancy在一起,他就抓不到我们真正的意图。”
良久,程然伸手从茶几抽屉取出药盒。药片被他仔细装进便携分装盒,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那就让莱顿医生随行。”他捏着药箔的指节有些发白。
“这是底线。我们会联系蒙娜配合,你按计划走就好。”他忽然擡头看我,眼眶通红,“要是累着了,我豁出命也会去接你。”
我伸手碰了碰他颤抖的手腕,指尖传来脉搏急促的跳动。
“好。”
*
是夜,我背後靠着几个软枕,半坐在床上。
程然抱着自己的被褥,悄悄挪到我床边的地板上铺开。
“我睡这里。”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商量的意味,“绝不会碰到你。”
只有我知道,这个举动于他而言有多艰难。他一向最恪守分寸,此刻却像个倔强的少年,用一种笨拙的姿态守护着易碎的珍宝。
“医生不是都说了吗,安装的这个是铠甲,会保护我……不会突然发作的。”我的语气很无奈,“赶快回你自己的床上去睡。”
他沉默地躺进地铺,背对着我,月光勾勒出他紧绷的肩线。
就在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那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那天晚上…我以为差点会…”
他没有说完那句话,但我们彼此都懂。
有些恐惧是一辈子的,一旦经历过,就会刻骨铭心。
如果皮德斯医生在,定要说些人生哲理。但此刻,那些都显得多馀——
他只需要听到我的呼吸声,需要确认我还活着,还在他身边……就足矣。
我悄悄将手垂到床沿。
“阿程……谢谢。”
黑暗中,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
然後,缓慢而坚定地,将我的手指拢进他温热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