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夕,先别想案子了,行吗?”他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湿意,“医生说了…医生说……”
一滴温热的泪毫无预兆地滑过我的脸颊。
“别哭…”我擡手想替他擦去,却使不上力,“你知道的…我只想要真相。”
“真相……真相就那麽重要吗?!”他突然激动起来,身体微颤,喘息中带着破碎的绝望,“重要到你要拿命去换?”
我们陷入漫长的沉默,直到他的呼吸渐渐平复。
“重要……”我擡起头,直视他通红的双眼,“那恶人,依然逍遥法外…他夺走了你的健康…自由…梦想……毁掉了你和顾阿姨的生活……他让我们万劫不复……自己却逍遥法外…”
一阵剧烈的咳嗽袭来,我强忍着继续:“阿程……你甘心吗?反正……我不甘心。”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轻声道,带着一种被抽空灵魂的平静,“你若不在了……我该怎麽办?”
*
一周以後,我出院了。
眼下最棘手的问题,是如何把我这个需要时刻吸氧的病人,安全转移到安城。
“开车吧,我开。”安东尼自告奋勇,“我租一辆宽敞的,让Nancy能躺舒服一点。”
“我们……不会被姜明全监视吗?”我轻声问,话音未落便下意识地看向程然。
他下颌的线条微微一紧,目光转向窗外,没有回答。
自那天我们在病房因为这件事闹别扭了以後,他就不再回答我的任何有关案件进展的问题了。
我试图联系蒙娜,但她探病後便返回了安城,对话也避而不谈任何细节。荷娜音讯全无,姜阿姨更是如同人间蒸发。从那座宅邸带出的,只有我的行李箱和那串冰凉的紫水晶手链。
我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引发一串轻咳,终于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握紧我的……我回以一笑。
车窗外,大雪纷飞。
安东尼一路开得平稳,车里暖风给得很足。
我们沿途经过壮阔的冰川,封冻的湖泊,看到了橘色的夕阳洒满雪峰…我裹着一块薄毯倚着窗,用手机一点点记录这些流转的绚烂。
而坐在另一侧的他却举起手机,悄悄定格了我凝视窗外的丶带着浅笑的侧脸。
这天,是2017年的最後一天。
拖着这具破败的身躯,我再次熬过了一年。
真相,好像离我近了一寸,又仿佛远在天涯。
*
车子开了数小时,我们最终停在一家汽车旅馆过夜。
我和程然并肩坐在床沿,望着窗外寂静的夜空。
“刚刚划过去的,是不是流星?”我擡手指了一下,“快许愿!”
我闭上眼,许下一个小小的愿望,轻轻拍了拍手。
“好——”
话音未落,我感觉到身边的那人静静地倾身过来。
一个轻柔而温凉的吻,如一片雪花般,落在我的额头上。他带着薄荷味的呼吸拂过我的发丝,有一丝微颤。
我闭上眼,心脏被一种酸楚的暖意包裹。
“新年快乐,夕夕。”
他俯下身,目光沉静如窗外深邃的夜。
“新年快乐……阿程。”
我轻声回应,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