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她扯出一个笑:“没事因仔,失忆了没关系,咱们不着急,妈这段时间都会陪着你。”
在逄悉的注视下,代熄因才生硬地应了声:“嗯。”
轿车后座上,葛昭拉着代熄因的手不愿放开。
她有些粗糙的手把他的手包裹在双掌之间,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
车内无比安静,除了副驾驶的代群中途问了句:“还有多久到。”
逄悉答复后,就没有人说话了。
代熄因没抽回手,却也不去看身旁的葛昭。
他转头望向车窗外。
先前在医院里,看着窗户外面的风景,蓝天白云,花草树木。
看得多了也就熟悉了。
可原来医院外的世界是这样。
所有的光景都那么陌生,陌生的道路,陌生的店铺,陌生的车水马龙,陌生的高楼建筑。
以及,陌生的家人。
回到家的代熄因谢绝了父母的帮助,在逄悉的介绍下,知道了每个人的房间和卫生间位置。
他二话不说拿了自己的衣服浴巾,先把头包住,痛快地冲了个澡。
其实他最想洗的就是头,然而伤口才刚刚拆线,碰水并不好。
医院的镜子灰蒙蒙的,灯光也灰蒙蒙的,他进去厕所一般就洗个手,基本没怎么注意过。
而家里的镜子又大又明亮,把他整个人裸露的上半身照得无比清晰。
这是他在醒来后,首次完完整整地观察自己。
他一寸寸抚摸自己的面容。
和照片里有些许出入。
是他记忆中的模样吗?
镜子里的眼睛直直盯着他,那种外来者论又阴魂不散地开始浮现脑中,搞得心绪难安。
灯光一暗,浴室已经空了。
也许是医院真的没法休息好,代熄因在房间里一睡到了天黑。
睡得太久,久到全身都不像自己的了。
他在床上缓了好半天。
开门出去,正好面对上把菜往餐桌上端的葛昭。
见儿子出来,葛昭满脸笑容,赶紧招呼他坐下:“来,因仔,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蒜香花蛤,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环视周围没看到别人,代熄因刚醒来的声音还有些发哑:“姐夫和……爸呢?”
“他们去处理迁迁的殡葬相关事宜了,过两天,就是她的头七了,在这之前还得做很多的准备。”葛昭的声音越来越低,意识到失态后,她摸了摸眼睛,继续扯出笑,“先不说这些了,吃饭。”
饭桌上,葛昭不停给代熄因夹菜,一个劲地嘘寒问暖,又说起他们曾经的事。
代熄因不得不绞尽脑汁去寻找一个个合适的回复。
饭吃一半,代群也回来了。
于是演变成两个人来回关心他。
事事不明朗的家与父母的好意,让代熄因感到无所适从。
他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费尽精力到身心俱疲。
好容易才草草吃完,就又回房间了。
看着窗外亮起的路灯,他很清楚自己这么对父母是不应该的,这种心情是错误的。
可又不知道如何停止。
满腔的烦闷无从发泄,他想要找人诉说,索性打开手机。
望着一排密密麻麻的号码,他依稀记得艾恒的电话是某三位数开头,一个点击就拨打过去了。
三秒之后,电话接通。
但里面传出的不是艾恒的声音。
“代熄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