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瞳盯着那半块金箔糖,喉结动了动。
他记得三日前潜入陆府时,在陆昭书房的暗格里翻到过这种糖——是西域进贡的蜜金糖,甜得腻,只有陆昭那种怪癖才会藏着。
可此刻这糖出现在苏家祠堂,出现在陆夫人牌位下,像根细针扎进他后颈。
小把戏。他甩袖拂开供桌,金箔糖骨碌碌滚到他脚边。
水晶球里的识海微光已经暗成萤火,影渊的吞噬该进入最后阶段了。
他指尖刚要掐碎第二块星纹玉,忽然听见耳畔炸开雷鸣——不是天上的雷,是来自意识海深处的炸响。
苏晚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陆昭掌心。
他们被卷进记忆漩涡的刹那,她看清了那些碎片的全貌:是陆昭三岁时躲在衣柜里咬着糖块抖的剪影,是他十四岁替她挡下毒箭时崩裂的护心镜,是昨夜他在她窗前放的那盏莲花灯,灯芯还沾着半滴未干的蜜渍。
抓紧!成年陆昭的手覆上来,晶化的银纹从腕骨爬向指尖,与少年掌心的软嫩在她手背上交叠。
影昭不知何时站在漩涡边缘,黑色披风被气流掀起,露出腰间悬着的半块糖——和现实中滚在赤瞳脚边的那半块,纹路分毫不差。
影渊的本体是记忆的吞噬者。影昭的声音混着裂帛般的锐响,它每吞掉一段记忆,就会分裂出更暴戾的人格。
你们现在看到的,是它最原始的形态——
话音未落,漩涡中心突然炸开血雾。
无数半透明的人脸从血雾中浮起,有陆昭母亲垂泪的脸,有苏晚竹被驱逐时苏怜月冷笑的脸,甚至有荒星上那个捅过她一刀的流民。
这些脸同时张开嘴,出同一个嘶哑的声音:你们的母亲都选择了背叛!
陆家主为保血脉,把陆夫人推进影渊;苏夫人明知你是灾星,还让你活过百日——
住口!陆昭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弑主之眼的银纹从眉心蔓延至整个眼眶。
他臂弯的晶化程度瞬间提升,原本半透明的银纹变得如金属般冷硬,我娘是为了保护我爹的清白!
她跳进影渊前说,要我活成太阳,照破所有阴诡!
苏晚竹感觉胸口烫。
净世莲种子在她识海深处苏醒了,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说是能照见人心最干净的光。
此刻种子裂开细小的缝,一线暖金色的光顺着她的血管窜向指尖,与陆昭晶化手臂上的银纹缠绕,竟在两人之间织出一张光网。
晚竹。陆昭低头看她,眼里的暴戾被暖光冲淡,你说过,荒星的夜再黑,只要两个人背靠背,就能等到日出。
现在就是我们的荒星之夜。苏晚竹反手扣住他后颈,将额头抵上他的,但这次我们不用等日出——我们要成为光。
光网突然剧烈震颤。
漩涡中心的血雾被撕开一道裂缝,露出影渊真正的本体:那是团不断自我撕咬的黑色胶状物,每撕下一块,就会凝成新的人脸,重复着的诅咒。
但当光网触及它时,胶状物出刺耳鸣叫,被光烫出一个个焦黑的洞。
不可能影渊的声音开始颤,你们明明该互相猜忌!
陆昭该恨你克死他的下属,你该怨他总用公务推开你——
我们确实吵过架。苏晚竹笑了,眼泪混着血珠从眼角滚下,净世莲的光刺得她眼底生疼,他嫌我总把毒药藏在糖罐里,我嫌他查案时总忘记吃饭。
可吵架的时候,他会偷偷往我茶里加蜜;我生气时,会在他披风里塞姜糖——这些,是你吞不掉的。
陆昭的晶化手臂突然爆出刺目银光。
他另一只手摸向怀中,摸出半块没吃完的蜜金糖,糖纸在光网里出细碎的响:这是今早你塞给我的,说查完案要甜着回来。
影渊,你吞噬的是别人的痛苦,可我们的记忆里,甜比苦多一万倍。
胶状物的挣扎突然变弱。
影昭不知何时站到了他们身侧,指尖点在光网上:我是他意识的分身,但此刻我才明白——真正的陆昭,从来不是阴影里的复仇者,而是会为一块糖弯下腰的人。
现实世界的祠堂突然刮起怪风。
赤瞳的带被吹得散乱,他盯着水晶球,瞳孔骤缩——原本要熄灭的识海微光,此刻竟如星火燎原般炸亮!
光网的影子透过水晶球,在他脸上投下金色的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