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慢悠悠吐出颗瓜子壳,指尖敲了敲账簿上人情券三个大字:官爷可知,这券上印的是啥?
仙差凑过去,就见每张红纸包角落都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熊,圆头圆脑,正举着钉耙笑。
程神的印。安燠歪头,咱这儿的神,只认人心。
仙差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
他刚要再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小芽的尖叫:程叔!
我辫子又被你扎成毛球啦——
程砚的大嗓门跟着炸起来:这次绝对不是蜂窝!
是是云朵!
安燠憋着笑站起身,把账簿往怀里拢了拢。
她望着仙差涨红的脸,忽然觉得有点饿——程砚今早说要做蜂蜜桂花糕,也不知蒸好了没。
官爷要是饿了,她指了指灶房飘出的甜香,不妨尝尝?她顿了顿,又补了句,不收券。
仙差的拂尘地摔在地上。
巡天府仙差的拂尘地摔在青石板上,震得他袖口金纹都跟着颤:私授神权!
这是私授神权!他脖颈上青筋跳得像条小蛇,象牙笏板在掌心敲出闷响,你当仙录是儿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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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巡天法则是废纸?
安燠把最后半颗瓜子壳吐在指缝里,慢悠悠从围裙口袋摸出块帕子擦手——帕子角上还绣着程砚画的歪嘴小熊,是她今早故意让他绣的。官爷急什么?她晃了晃手里的粗麻账簿,封皮上山规十三条五个字被磨得亮,第七条写得明白:服务之权,源于自愿,归于共享。
您且看——她翻到折角那页,指尖点着墨迹未干的条目,王寡妇用券换背山,是她求程神;李婶用券换修屋顶,是程神应李婶;阿木用券换上学,是阿木信程神。她抬眼时眼尾微挑,哪条天律说,帮人要先打报告?
仙差的脸从红转青,又从青转白。
他正要拍案,山门外突然传来清咳声。
来者穿月白道袍,腰间挂着串金铃,间簪着朵半开的玉兰花——分明是前日在南天门见过的监查金仙。
安燠眼尖,瞥见他袖角沾着点芝麻粒,和程砚今早蒸的蜂蜜桂花糕一个样。
金仙摸了摸鼻子,目光在程砚怀里的红布包上溜了一圈,突然从袖中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以极快的度塞进程砚手里,那啥我、我巡山饿了,能换块蜂蜜饼不?
就、就半块?他耳尖泛红,玉兰花都跟着晃了晃,别说是我要的啊!
程砚捏着纸条愣住,展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金仙要饼,旁边还画了个流口水的小熊——和他画在人情券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抬头时,金仙已经化作一缕青烟窜上云头,只余下半句飘下来:饼要热乎的!
安燠捂着嘴笑出声,程砚的耳朵立刻红到脖子根。
他手忙脚乱翻红布包,把蜂蜜饼往安燠手里塞:你、你去送!
我、我扎辫子呢!
小芽不知何时凑过来,揪着程砚的衣角晃:程叔扎的辫子像蜂窝!
那是云朵!程砚急得直挠头,间沾着的山茶花都掉了两瓣,昨儿阿木说像云朵!
安燠捧着蜂蜜饼往山门外走,回头时正撞见仙差盯着程砚的背影愣。
他的拂尘还躺在地上,金纹官服被山风吹得鼓起来,倒像只被拔了毛的孔雀。官爷要尝尝不?她晃了晃手里的饼,程神说,来都来了。
仙差的喉结动了动,终究梗着脖子别过脸: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的,当晚就钻进了程砚的被窝。
月上柳梢头时,程砚抱着枕头蹭到炕边,熊爪子挠了挠后脑勺:阿燠,这样也算履职?他声音闷闷的,像被捂住的蜂箱,从前当山神,就守着山神庙等香火;现在现在满村跑,帮人背娃修房,倒像个像个打杂的。
安燠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指戳他心口:从前神仙靠香火活,咱们靠人心活。她仰起脸,月光透过窗纸在她睫毛上洒了层银粉,香会烧尽,人情却越用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