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用完了,去添些来。”
这是还要再独弈的意思了,闻风知道书房今夜怕是要燃烛到天明了。
他心内叹息一声,公子虽守礼沉稳,性子却格外固执,做出的决定旁人难以改变。他也未再劝,上前去拿空了的白玉茶壶。
“公子,那桌案上的书,可要属下收拾……”
祝昀瞬间答:“别动。”
语气有一丝罕见的着急。
“是。”
走出门前,闻风忽然记起:“公子,银丹草已用完了,可要差人明日去买?”
屋内沉默了片刻,才传出男人的低声:“罢了。”
闻风应了声,拿着茶壶走出书房。
夜风吹入,吹得案上的书页无规律地翻动,清脆的沙沙声不绝。
祝昀转眸看向满桌案的礼义道德,君子端方,字字句句,他都无比熟悉,皆是父亲耳提面命要他恪守于心,铭记一世的。
夜间清冷的气息钻入胸腔,却没有缓解半分他身上的重压。
祝昀眼底晦暗,一片凌然。
熟悉的客栈,熟悉的雷雨天。
洛嫣吃饱喝足,拉着颂天套话:“如今是景明十四年?”
颂天不常与外人打交道,更何况是疑似少主情人的貌美女子,一时躲闪着点了点头,端上盘子挪去角落。
她只好骚扰刚被接回来的阿空,他好奇心重,人又没什麽心眼。洛嫣说:“想不想听我和你们家少主的事?”
阿空“咻”地坐定,抓一把甜瓜子。
“阿昀是我未过门的夫君。”她支着脸,半真半假道,“大约两年前,我二人起了争执,所以今日来找他说和。”
展风挤了过来:“我只听过未过门的妻子,怎麽还有未过门的夫君?”
“不都一样?”
“你轻功谁教的?和楼主什麽关系?”
洛嫣答不上来,转移话题道:“阿昀和我说了很多你们的小秘密哦,这样总能证明我是他的夫人了吧。”
她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譬如展风嗜酒,尤其偏爱落霞山庄的杏花寒;阿空爱听说书,且只爱听恩怨情仇;游鱼常学祝昀板着张脸,实则绷不了太久,私下瞧见野猫野狗便走不动道。
展风饶有兴致,催促道:“还有呢?”
“还有?”洛嫣将秦谚稀里糊涂进了揽月楼的事迹托出,“他此时应该和长生留在谷中。”
岂料阿空纳闷地问:“长生是谁?”
展风则用一种“终于露馅了”的眼神看向洛嫣,话中满是幸灾乐祸:“没丶这丶号丶人。”
“怎麽可能。”
洛嫣拍桌而起,血色从双颊一点一点减退,清丽面庞像是被冰冻久了,白得像霜。
她喃喃道,“阿昀没有去接长生?还是展风他们不信任我,故意诓我?”
“轰——”
电光划破夜空,照亮了客栈门前头戴蓑笠的少年,他浑身湿透,血水顺着衣摆没入雨中。
不知听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