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愈发的红,犹如火烧,但迎着洛嫣盈亮的目光,郑重点了点头。
“负责的方式可多得很。”洛嫣笑说,“待与你的侍卫们碰头,着人帮我打点一二,将来若有缘再见,亦能各自问声近况。于我而言,这便是顶顶负责了。”
不知为何,祝昀眸色黯了黯。
她褪了鞋袜,在内侧躺下,懒声道:“将门垫好,灭灯,过来。”
祝昀刻意移开眼,静立片刻,把长桌搬回原处。
彼此相隔一臂之远,他自在些许,将被褥推了推,低声道:“我不用。”
洛嫣也不客气,包裹成茧,只探出头来,嗓音因困乏显得软糯无力:“你平日都是几时起身?”
“卯正。”
洛嫣悟出来他的言下之意,怔忪着眨眨眼,忽而垂眸笑了。
深知祝昀是出于关切,她莫名鼻酸,睁圆了脉脉含情的杏眼:“我已从鬼门关回来过一次,怕自是怕的,但又似乎比想象中……罢了。”
脱离了前有豺狼丶後有猛虎的洛府,她很是安逸,心脏回温,也渐渐显露真性情。
偌大将军府,竟未生出一颗玲珑心,让本该不谙世事的小娘子经历诸多波折。
闻言,洛嫣莞尔:“莫要说我了,你呢?先前不熟,想问又不敢问,害你之人可是长兄?”
祝昀点到即止:“并非江家内讧,而是朝堂斗争。”
见他神情凝重,洛嫣理智地不再追问,却生出感慨:“看来,你身边危机四伏,我不便长久跟随。能半途将我送去安全的地方麽?洛家找不到丶无需太过繁华丶但也要生活便宜的地方。”
洛嫣受宠若惊,心中也不免得意,伸指揪住祝昀衣袖,笑吟吟地看他。面上的骄矜藏也藏不住,眼波盈盈,流光溢彩。
分明是小女儿心性。
她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青娘不似白日里拘谨,说话亦不绕弯,揶揄地“啧”了声:“新婚就是不一般,瞧他二人,一刻也离不得彼此,羡煞旁人呢。”
吴氏斟了茶水,闻言,放声大笑:“是该如此,来岁再生个大胖小子,不论像了谁,也必定跟年画娃娃似的俊。””
洛嫣尴尬地摸了摸鼻头,无从辩驳,干脆指挥祝昀去院里劈柴。
失去意识之前,天与地翻转,万家灯火化为繁星,夕阳似是触手可及。她如猴子捞月般伸掌去探,然後,便没有然後了。
洛嫣眼角微微湿润,鸦羽安静垂下,晶莹泪滴随之坠落。馀晖钻入其中,霎时色彩夺目,如一颗稀世琉璃。
祝昀动作一顿,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洛嫣远比寻常女子来得坚韧。
洛嫣暂且毫无睡意,立在桌前画图以加深印象,忽而一阵凉风拂过,烛火闪了闪。
她于是搁笔关窗,再转身时,见镇纸旁多了杯茶水。
思及昨夜,她推断是具有凝神静心功效的茶,兴许崔表兄知道她受了惊吓,特命人送的。
只喝了一杯,继续研究挡剑站位,但执笔的手渐渐发抖。
洛嫣摸摸发烫的脸,疑惑道:“我这是醉了吗?”
从前祝昀生辰,她误把他喝剩的半杯酒当成了水,甫一下肚便晕乎乎,倒不难受,只是行动迟缓。据祝昀说,她那时死活要抱着他睡,最後找了件刚换下的中衣塞她怀中才骗了过去。
但婢女怎会端来酒水,而且味道清甜不刺喉,可能是带有副作用的茶吧。
“嫣嫣。”
身後传来熟悉的声音。
洛嫣迷迷糊糊地想,今日从身後出现的人还真不少。